师叔他总在掉马[重生](78)
司暮君和那神秘白衣人踪迹不定,不过看他们之前出现过的地方,是逐渐接近飘渺宗的。
明溱心里定了几分,心说与其追着他们跑,不如回主峰守山待君。
他就不信了,若真是风止君和司暮君,这两人还能一辈子不回飘渺宗不成!
明溱开始天天蹲在主峰半山腰,通往风止君居处的唯一路径上。
另外几位长老见他行为古怪,纷纷来问。
明溱暗中留意着司暮君他们留下的踪迹,见离飘渺宗越来越近,一咬牙,觉得人多势众或许更容易蹲到人,终于与其他长老透露了一二。
于是就有了眼下一幕。
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站出来十数人。
他们站在明溱身后,没人说话,只将激动又泛起泪意的视线落在白衣人身上。
——是谢清霁主峰上的各位小长老管事们,还有几位是风止君尚在时期,就拜入主峰的记名大弟子。
都是曾经离风止君很近的人。
这十数道视线过于热烈,谢清霁有些不适应,轻轻眨了眨眼,将每张面孔都望过一遍。
这些人……他都是认得的。
在他离开的百余年里,多亏这些人,尽心尽力地替他守着主峰。
他心里其实是很感激的,又有些感动——就算他离开了那么久,也还有人会记着他。
重生一事谢清霁没打算瞒着大家,可他没想到,他故意挑着大半夜回来,还能被逮个正着。
他本打算明日再召集众人坦白的……
明溱这一招,让他措手不及。
明溱目光热切地望着他,谢清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轻声应了声嗯。
这一声嗯就跟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般。
瞬间炸开了。
死而复生的君上就在眼前,明溱他们第一次顾不上身份有别,哗啦啦一窝蜂凑过来,将谢清霁围了个结实。
风止君在前,司暮君就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他现在站在风止君身边,实在很占位置。
几个大弟子不约而同地一挤,就成功将司暮君挤到了一边,然后一个个像长颈鹿似的,拼命把脖子伸长,眼巴巴地望着风止君。
乌泱泱十数人,你一言我一句。
谢清霁都快要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看着他们眼底的泪光,更是不知所措。
他局促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向司暮投去求助的目光。
司暮被挤到一边,抱臂而立,倒也不生气,只懒懒散散笑着,看谢清霁露出难得的窘态。
……这样的谢清霁,可比平时冷冷清清的模样鲜活多了。
他作壁上观欣赏了一会,觉得再看戏下去,谢清霁回头估计就要找他算账了。他赶紧上前一步,准备救个场:“明溱——”
话一出口,明溱嗖嗖嗖将视线扎过来,刀子似的。
司暮从明溱的视线里头看见了满满的敌意,微微一愣,浮起不祥预感。
下一瞬他就看见明溱挥了挥手,从方才挤开他的几位大弟子身后钻了出来,站到他面前,充满防备道:“司暮君怎么会在这?”
司暮挑眉,正想说什么,明溱就干脆利落地回身一点几位大弟子:“夜已深了,我们君上要回去休息,你们且恭敬些,请司暮君先回六峰吧。”
那五个大弟子初时还摸不着头脑,看了看明溱,又看了看司暮,不知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毫不迟疑地齐刷刷跨步向前,异口同声道:“司暮君,夜深了,您先请回罢。”
人高马大的五个大弟子往司暮面前一杵,生怕司暮冲过去找谢清霁一般,紧张地望着他。
司暮瞥了眼明溱,猛然反应过来——这段时间和谢清霁走太近了,以至于他都忘了,在宗门众多人眼里……
他和谢清霁,还是水火不容见面即打的关系。
而将这段“关系”传得人尽皆知的,正是这位热爱写话本子的明大长老。
要是明溱知道他如今和谢清霁的关系……
司暮意味深长地呵了声:“夜深是夜深,可我还想找风止君讨杯茶水呢。小师叔……”
他抬眸看谢清霁,正想问“小师叔愿不愿”,结果就看到谢清霁在几位大弟子走开后,趁机从缺口处脱身,收起了窘迫,满面从容淡定甚至眼底还轻轻荡起笑意地看着他。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在明溱这吃瘪。
司暮的话就转了个弯:“小师叔既然要休息,那我也不打扰了,明儿再请师叔赐杯茶吧。”
他冲谢清霁挑眉一笑,悄咪咪送了个不太明显的秋波,尔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毫不纠缠干净利落的态度让明溱等人都忍不住愣了愣。
谢清霁的笑意就僵在了眼底。
他看着司暮潇潇洒洒离去的身影,抿了抿唇,微微垂眸。
月光洒下,清风轻拂,他的长睫如蝶翼般轻颤了几下,就颤落了一份不为人知的失落。
明溱本能地察觉到气氛有一瞬的凝滞,不过他并有没意识到具体原因。
他看着谢清霁不再言语,料想君上跋涉许久,许是累了,赶紧挥手散开还围在周围的人:“君上……”
谢清霁恢复了以往清冷孤矜的模样,淡淡道:“夜深了,先回去歇着吧,明日有些事要与你们交代。”
明溱忙不迭应了声好。
风止君不喜闹腾是人尽皆知,他们方才一番吵闹,大概已经触着风止君底线了,只是风止君或许是看在久别重逢的份上,才未责怪他们。
明溱很快带着一众小长老小管事,连带几位记名弟子一起,心潮澎湃地离开了。
而谢清霁在原地静立了一会,也没了拾阶而上的心情。法诀一起,一步走过,便到旧居处门前。
他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落落的,因久无人住,显出几分冷清。
谢清霁缓步走到桌案边,将歪倒的茶杯扶起来放好。
酒杯里还残留着一丝甜味,是之前谢清霁魂魄刚归原身、回来打坐闭关时,司暮用来盛甜滋滋的糖水的。
谢清霁一转眼,又瞥见了掉落在床榻上红彤彤的拨浪鼓……那也是司暮留下的。
谢清霁看着那抹红色,眼前似乎就浮现了司暮一本正经装傻的模样,他神色软和了几分,眸底不由自主染上一点笑意。
他走过去,将拨浪鼓捡起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地转了转。
鼓身两边系着的圆溜溜小珠子被甩动起来,撞到鼓面,发出噗通一声,但因谢清霁用的力气太小,它只敲了一下,便又垂落下来,晃啊晃的。
可屋里原本冷冰冰的空气,好似就因着这一声微弱鼓响,而陡然变得鲜活起来。
谢清霁垂眸看着红红的鼓身,有些失神。
回飘渺宗的途中,他们不可避免地走得很近,牵手扯衣袖是常有的事,就连夜里入住客栈,也是选紧紧挨着的两间房。
各自进屋前,司暮总会扯住他衣袖,笑吟吟地同他道声晚安好梦。
……今天的晚安好梦都还没有说呢。
谢清霁心思坦荡,他自认和司暮关系改善了许多,并没打算刻意瞒别人的,横竖他们本就是师叔侄,本就该关系融洽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回来,先转身离开的却是司暮。
小骗子。
明明两年前离开前,他还念叨着想来主峰住的。
谢清霁想到了什么,随手将拨浪鼓放下来了,快步走出去,走到旁侧原本留着给司暮住的那间小屋前。
……这屋自司暮去了主峰,就再未开启打扫过了,他,他现在就是看不过眼,来清理一下罢了。
谢清霁心里默念了一句,推开了门。
司暮的屋里就比谢清霁屋里热闹多了。
他留了很多惯用的东西没有带走,茶壶茶盏、画轴笔墨、各种数不胜数的小玩意儿,随处可见。那些小玩意里有小法器,但更多的是市井间的普通小东西,多是些色彩鲜艳的,也不知司暮怎么就爱这些。
虽然屋主人不在,可那些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小东西,还是在尽力地为屋主人保留了一分鲜活气息。
谢清霁的教养让他不会随意触碰别人的东西。他望了一会,见桌案上都有些灰尘了,施术略作清洁,便又悄悄地退了出来,掩上了门,往自己屋里走。
堪堪要进屋,两只小仙鹤听见动静,踩着雪,留下一路小脚印,扑腾着翅膀朝谢清霁冲过来,伸着脖子叽叽咕咕叫唤,要谢清霁摸摸脑袋。
谢清霁不善与人交流,对这些小动物倒是很耐心,他停下脚步,挨个儿摸了摸小仙鹤的小脑瓜,温声道:“去睡吧。”
这小仙鹤是他离开后才出生的,与他并不熟悉,不过见了他也不认生,被摸脑袋还不满足,扑腾着翅膀,往谢清霁手边凑。
于是谢清霁便又摸了摸它们的翅膀,替它们将凌乱的羽毛顺好。
那两只小仙鹤才又美滋滋地一起跑掉去睡觉了。
四周又恢复寂静,无端的寂寥再次浮上了心头。
谢清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就是被司暮带坏了,习惯了司暮每天在耳边嘀嘀咕咕的,此时恢复一人独处,才会觉得不适应。
睡觉罢,从现在起,不要再想那个小骗子了。
谢清霁下定决心,拾掇了一下自己,将拨浪鼓放在枕边,便安然上榻,盖好被子,端正睡姿。
他闭了眼,运转灵力游走周身,酝酿睡意。
平时这法子很管用,往往运转个三四遍,谢清霁便能睡着。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他灵力都周转五六遍了,仍旧是清醒得不得了,了无睡意。
谢清霁又忍不住叹口气,认命地坐起身来,打算找本书来看看。
刚一动,就听到了窗台边传来动静。
窗是紧闭的,透过窗纸,朦胧可见外头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动了动,窗便被叩响,“笃”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