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烦我,我超凶(58)
不知道克雷尔刻意隐瞒还是本身知道的东西就不多,给出的信息十分有限:“他一直在军事医院接受专家治疗,但是我相熟的同事告诉我,他的精神创面太大难以弥补,甚至可能面临精神力降级的风险。”
时周愣了愣,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愿,但半晌后竟生出了古怪的嘲讽感。命运真是兜兜转转,把自己的经历报复在了他的身上。
克雷尔混到今天,自然也是个人精,见时周无继续交谈的想法,主动先道了別:“去吧孩子,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记得拿药,做了测试之后可能会头晕,好好休息。”
时周微微鞠躬退出房门。
【他活该。】系统迫不及待地出声,刚才在房间里他听到时清的消息之后一直憋着,现在到了空旷处总算可以发泄了。
时周在系统面前也没有多作评价的欲望,领了护士递来的药就马上离开。
回程的路途一样拥挤且颠簸。
星际飞船的普及度宛如曾经现世的飞机,而他依旧是一个只能坐经济舱的省钱乘客。
身边坐了人,但时周没有仔细瞧,利用仪器进行激光扫描的后遗症慢慢显现,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但一闭上眼就会出现乱成一团的线,加上飞船时不时遇见气流,震得他晕眩。
烦躁地打开光脑漫无目的地浏览,点开一个网页又马上关掉,久违地登上游戏账号杀了几个小人,时周不耐烦地扫一眼手表估算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到达宿舍的床。
身边一声轻笑。
扭过头,他身旁的乘客饶有兴趣地围观了他无聊的全过程。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浅灰色西装,领带花花绿绿的跟蝴蝶似的,放着一个老旧公文包。
发现时周在打量自己,他主动自我介绍:“泰伦,律师。”
时周点头,意思是自己只记住了他是个律师。
“需要我帮你打官司吗?”泰伦没头没尾地瞎聊天。
“律师先生,你们就是这么招揽生意的吗?”时周挂上眼罩半阖着眼,有气无力地调侃,他能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
“我喜欢有挑战性的,你身上的东西都有挑战性。”泰伦说话时指了指弹开的网络页面,正是时周和兰斯时清的纠纷事件。
看来是认出自己并且想来扶贫公益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时周暂时只想着休息,眼罩一戴,做了个没有感情的杀手,闭目前懒洋洋说道:“我不在意这些,先生。”
泰伦摊手:“好吧。”
眼睛一闭,五感中的其他部分就会无限放大,并且脑海不间断地闪现各种各样的画面。
克雷尔告诉自己时清可能精神力降级的消息,时清栽倒在地的模样,司凛沉默地望过来的眼神,自己和凤凰的接触……
一帧帧画面如同电影中蒙太奇的手法缓慢播放,交织成一道网铺面将他笼罩。
耳朵一动打破眼前安静的平衡。
一声短促的含混着喉咙中痰的嘶吼,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老人直挺挺栽倒到地上,嘴唇绛紫,呼吸急促,晕倒在地。
客舱迅速乱成一团,有尖叫的,有赶忙去找乘务员的,有维持秩序的。
“大家请不要惊慌,我们已经联系医生了。”乘务长高声安抚大家的情绪。
但女乘务员很快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前方出现了小型的袭击事故,最近的医院派出的救治队伍卡在半路接受盘查,恐怕需要很多的时间。”
如同往平静的水中扔了一个泡腾片,气氛又轰然变得吵杂不安。
“这可怎么办?”
“我看老人挨不到医生来的时候了。”
“有没有人会急救的啊,这里有医生吗?”
“咱也看不出他到底什么病啊!”
时周迷迷瞪瞪地被喧闹吵醒,花了一分钟判断事件的起因经过,并且决定承担这个结果。站起身,走到了老人身边,试探地搭到了他的颈间。
时周一上前,好几个人甚至没有掩饰地长出一口气。
但很快时周的长相迅速引来新的质疑。
“别是出来逞英雄的吧,怎么看着这么不靠谱啊?”
“不会害了我们吧!赶紧降落!我要换班次!晦气!”
“小伙子,治死了你可负全责啊,不要连累我们。”
帝国明文规定,群体出现事故如果无法明确定责,那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罪。
“闭嘴!有完没完!再没人帮忙,病人根本撑不到医生来,你们再围成一团阻挡新鲜空气的进入影响救治。不巧,我是个特别有闲情的律师,最擅长吃饱了撑着一个个起诉你们过失杀人。”泰伦抬头冷笑。
人群一阵骚动,听不清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大致能听出骂骂咧咧的脏话。
好歹总算安静下来。
时周不动声色输入精神力护住老人的心脉,自从自己经脉受阻之后,他对于人体脉络的研究更进一层楼,尤其懂得如何在命悬一线的时候保住自己的最后一口气。把军队里学来的简单的急救办法实施在老人身上之后,他抬头:“有人有护心丸吗?”
他的音调平静,仿佛永远不会变。之前遭受质疑时是这样,现在有了成绩可以打他们的脸时也是这样,一样的冷静与漠然却像一面明晃晃的镜子照着他们内心外溢的丑陋,又似乎包容了他们的不堪。
一个男生弱弱地举手,从开始他就踌躇着想说话但不敢开口,现在欣喜地鼓足勇气:“我有。”
一个小姑娘怯生生地从后面探出头:“我是护理专业的,我可以上来帮忙吗?”
时周点头,让开一个空位。
有一就有二,舱内沉默的人纷纷有了举动,有人从大包之中拿出氧气转化的小装置,有人尽力用光脑联系着外界……他们自觉围出一小块空地,静悄悄将自己觉得可能用到的物品放到地上方便急救使用。
老人气管中发出爆破的一个气音,卡住的那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颤颤巍巍睁开眼睛。
得救了。
几个青年男子上前扶着他坐回座位。
很多时候,人的善恶是中性的,在引导之下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
时周拍拍手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闭着眼睛无所事事。
忽然察觉身边的气息有变,位置旁边换了人,老人缓过些精神气,面色红润,丝毫不见之前的惨白。
“你好,我是刚才被你救下的人,非常感谢,我会报答你的。”
“不用了。”时周冷淡回答。
刚才情急之下,突兀催动精神力以争分夺秒从死神的手上抢时间。
这会儿放松之后,他的太阳穴再次突突地跳动,耳朵嗡鸣作响,脑中一片胡乱全是一闪而过混成一团的复杂线条,天旋地转。加上身边人喋喋不休的话语,他烦躁得差点控制不住力气想捏碎座位边的扶手,自然语气并没有多么和善。
老人感动了。
现在的年轻人长得又好看还如此霁月光风品行端方。
帝国未来的希望啊!
老人絮絮叨叨释放自己的善意,开始自报家门:“我叫罗素,家住帝都,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日后有需要你可以来找我。老朽不才,在帝都我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时周睁开水汽蒙蒙的眼睛,无意识地重复:“你叫罗素?”
对比老人的长相和自己曾经背过的资料,勉强维持运转的大脑费劲地于记忆的压箱底翻出一条有关的信息:
罗素,一位帝国桃李满天下的知名科学家。
他稍微坐直,变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方便自己陷进柔软的靠垫之中,立马软绵绵地阖上眼,嘴巴似乎没有张开却发出了声音:“哦,你欠我一个人情,千万记住了。”
老人嘴角慈祥和蔼的微笑僵硬地冻住,颤颤巍巍的仿佛由过期的浆糊黏上去一般,半晌后尴尬的边点头边哈哈大笑表示自己的同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哦!
现在的年轻人竟然如此反复无常和厚脸皮。
帝国要完!
路程行驶过了一半,好像辐射的影响减轻了不少,时周摘下眼罩开始往窗外看宇宙的无限浩瀚广博。
但今天的老黄历一定写着“不宜出门,忌远行,忌求医”。
一声女生的尖利惊叫,所有人的视线纷纷被吸引过去,
长相平平无奇的彪形大汉举着粒子枪起身,抓住女乘务长的衣领:“让机长降落到阿尔法星。”
他的同伴无声打晕了保安。
简单几句话似乎可以判断出似乎是犯了事的星际流民在潜逃,好巧不巧劫持了他们这趟班次。
哭泣声和尖叫声还有战栗声不止,时周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觉得实在是太过迷惑玄幻了。
“不要盯着他们看,小心一点免得惹怒了他们。”罗素颤颤巍巍地扯了扯时周的衣角,担心时周初生牛犊不怕虎冲撞了那群人。
说完他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发愁得法令纹都要垂到胸口了:“不会是我坐了这个飞船才发生这种事故吧,”
说话之中呼吸愈发急促起来,面皮再度有泛紫的趋势,似乎又要犯病了。
“关你什么事?”他一直以为睡过去的时周忽然坐了端正,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自己的书籍,问了他一句。
罗素解释,打开话匣子:“唉,你不知道,上回咱们星际杯联赛,我随大流压了公爵的赌注,结果等忙完了我一换台想了解一下,整个画面突然就爆炸了,今年最大的意外发生,居然出现一名黑马,我亏了好多钱……”
别的不清楚,但是星际杯联赛的那场爆炸好像和自己有关……
客舱内转变成吓人的安静。
劫匪已经走到他们的中间。
时周像是极不经意,顺手拉住他的衣角,像是遇见了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