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60)
尚时镜一定是做了什么。
商时景说他曾经体验过尚时镜的感觉,很有可能是尚时镜曾经重新掌控这具身体过,这么大的事情对方不提,显然是怕自己崩溃,所以他才会对萤虫这么小的事都挂在心上,敏感的近乎有些神经质。
他也说得没错。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活下去,却不能只是活下去,他不能把自己变成易剑寒,也不能丢掉自己仅存的那些东西。
他不能变成真正的易剑寒。
“我会等你回来的。”易剑寒缓缓道,“你也万事小心,有事就烧掉纸鹤,我会去帮你的。”
反正有一个烟涛城要保护,再多个商时景也不算太多。易剑寒苦中作乐道,好歹他们俩算是难得组队的穿越者,还难得好运遇到的是神队友,虽说开场就送地狱模式的最终大反派,但好消息是现在大反派还没发育起来,砍他也不算难事。
让智者开口是最不明智的事。
尚时镜蛊惑人心的本事,书里写写就好,现实还是不要太多体验了。
商时景虽说是要回春云山,但倒也没有这么急,还有许多事需要了解,即便这是幽冥鬼狱的手段,按照尚时镜的性格,他是绝不可能让别人经手的,更别提长生这种事,他一定会反复实验。商时景一向不吝啬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尚时镜这个人,尤其是肥鲸写文很可能只为圆设定,但是尚时镜想更换住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想掩埋秘密。
想要制造这种萤虫,必然需要大量的星沙,并不是染衣研墨那样的分量,而是很大很大,甚至于本身就在陨铁附近的那种分量。
更别提盈月才刚来一日,商时景怎么也不能随意走开。
盈月出乎意料的乖顺,看上去简直就是个寻常十五岁的女孩子,她对商时景的印象很好,只要商时景去看她,总会泡上一壶好茶,也不知道是什么茶叶,总之喝来口留余香,浑身舒泰。她照顾主人已是习惯,可对于变成婴儿的于长策却总是手足无措,商时景在这点上倒还胜过她,她似也觉得商时景什么都知道,因此一有麻烦发生,就来找他询问。
之前城里人对盈月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最开始总是避着这个女煞星走,而盈月却不太在乎,她眼里只有于长策,许多事只管教她一次,就能立刻上手,所以很快就不需要商时景帮忙了。只是她对于长策的依赖性似乎也很重,对商时景提出治愈祝诚跟宋舞鹤的要求一口答应,可无论到哪儿却都要带着于长策。
得知祝诚的胳膊有了再生的希望,宋舞鹤对盈月的态度立刻来了个大转变;而祝诚得知宋舞鹤的根基能够重建,对盈月也立刻笑盈盈了起来。
男人啊。
可见在这个世道作为一个厉害的奶妈有多么重要!
等到众人对盈月跟小婴儿黏糊在一起的场景见怪不怪,也习惯了这个打破结界冲进来的女孩子是个腼腆可爱的小大夫,已过去十几日了,詹知息还是没有消息传来,商时景跟易剑寒打过招呼之后,就打算回春云山去了。
之前托付的那位昆虫学者竟也研究出了不少新玩意,他不光是一个人,还有个研究地理的朋友,说这种萤虫生于勺子陵,而非是春云山,更为巧合的是,勺子陵附近就曾经坠落过一块陨铁。只不过这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勺子陵已经荒废多年,他本来没有头绪,只不过这种萤虫的品种很独特,正巧有所记录,于是才翻出这些资料来。
商时景便又在心里记下了勺子陵这个地名。
临行之前,易剑寒很是无奈的又塞给了他一个芥子袋,说是城民自盈月打破结界之后,献到城主府来的一些法器。
商时景半信半疑的打开了袋子,掏出一个发臭的鸡蛋,他看着手里黑漆漆的蛋,沉吟道:“炸蛋?”
“对,里面放着一个灵力动能源,他们把灵石钻开,装了些东西进去,用一种灵兽的蛋壳封存起来,丢出去能炸得低修为的修士灵力不稳。”易剑寒解释道,“他们总共研发了十八枚,我全放进去了,不过遇上太厉害的修士,你就别拿出来了,除了很臭没什么作用。”
商时景忍不住吐槽道:“听起来跟臭鸡蛋味的磁暴装置一样。”
之后易剑寒又说了些法器,都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事实上没什么卵用的东西,不过可见烟涛城中的城民总算有了危机意识,多少也算是个好事吧。其实事态远比商时景想得要更严重一些,易剑寒当场受伤,等于城主颜面扫地,只是好在烟涛城向来民风淳朴,加上易剑寒是易家独子,众人思及老城主的厚恩,并不觉得他威信尽失,反倒居安思危起来。
因祸得福,总算是好事一桩。
“什么程度的修士,叫太厉害的。”商时景若有所思的笑道。
易剑寒一脸正气,恬不知耻道:“我这种的。”
商时景二话不说,拿起芥子袋就走,城门开启太过声势浩大,除了客人与大事不能再随意启用,易剑寒改造烟涛城时便格外留了个结界的入口方便行走。这个唯一的入口在最高处,掌管者就是之前被砸了浑天仪的那两位,他们两人喜欢研究星象,离城主府又近,修为也是众人之中少数的“强者”,因此易剑寒委任他们守护着烟涛城唯一的入口。
走时商时景还顺了个李子,这几日天渐渐寒冷起来,绣娘们得知盈月是来找那婴儿之后,又见盈月对世事有些懵懂无知。似乎是自动脑补了一出孤苦母子分离,好心城主救子,最终痴傻母亲寻上门来的苦情戏码,对盈月愈发温柔和善起来,姐姐妹妹的称呼几乎就没停下过,连夜为她赶制了好几套新衣服,甚至看着她们的苗头,还隐隐约约有些想拉郎盈月跟易剑寒的意思。
盈月跟婴儿都换了新衣,算是在烟涛城之中落了户,春敷巷口的木工师父还给于长策做了个婴儿车,盈月有事没事就推着她家主人出来转转。
“尚先生!”盈月见着商时景很是兴奋,她眼中最厉害的人就是她家主人,第二厉害的就是主人的朋友天尊,第三自然是好似什么都知道的商时景。因而带着主人散步时见着了,很是自然的与商时景挥手打招呼,她还弯下腰,举起于长策的小手跟商时景挥了挥,“主人也问您好!”
商时景看了她一眼,将另一个打算路上吃的李子递给了盈月,微微笑道:“你带小策儿出来散步啊?”
众人没改于长策的名字,盈月自然觉得主人本来的名字就很好听,因此她喊主人,烟涛城之中的众人大多都是喊这婴儿“小策儿”。
盈月在衣服上蹭了蹭李子,咬了一小口,点点头道:“是呀,您要去哪儿啊?”
“我有些事得出门一趟。”商时景微微笑道。
盈月点了点头,小小噘了噘嘴,轻声道:“外面的人都很坏,有些人会骗人的,之前就有人骗我说主人在他们那儿,其实根本就不在,还害得我绕了好大的圈子,尚先生,你要小心一些。”
“哦?”商时景心下一动,他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你家主人是在四海烟涛的。”
盈月歪着头想了想,她伸手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于是说道:“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说的,她蒙着面纱,跟我说上仙……也就是主人,被四海烟涛的人带走了,如果我想的话,可以去这里问问,果然就找到主人了!”
很漂亮的姑娘?
“你知道她是谁吗?”商时景问道。
“不知道。”盈月十分乖巧,“我干嘛要问呀?”
商时景:……
真不知道这种单纯是好是坏,不过倘若盈月没有这般单纯,恐怕自己也不会这么随便就能唬住她。
商时景心内百感交集,脸上却未曾显露,只是亲切笑道:“谢谢你啦,盈月姑娘,你这番话实在是帮上我一个大忙了,我会小心谨慎的,回来带些小礼物给你跟小策儿玩。”
“好呀,尚先生慢走。”盈月欢喜道。
这漂亮女子,十有□□是玄天门的弟子,毕竟知道婴儿在四海烟涛的人只有可能是那些村民,而玄天门既然来找孩子,自然会问个清楚,他们选择告知盈月,想来对四海烟涛没有恶意,应是打算放弃于长策了。
要说是其他人,自然也有可能,但可能性很低,加上证据不足。就商时景如今线索所掌握的,这个善心人最有可能的,就是玄天门。
而且这么久玄天门都未上门,怕是想结个善缘,□□不离十就应是他们了。
那两位中年大叔显然对商时景还有印象,探头探脑的看着他,生怕又出来一柄梧叶剑或者掉出个婴儿来,等商时景拿出城主令说明来意,这才开启结界放行。
这种时候商时景就会不停的怀疑自己是否天生就是个劳碌命,否则怎么会来这里之前天天加班,来这里之后又总是四处奔忙。
这些时日来,商时景总是想着春云山的事情,心里似乎有什么涌动着的东西在尖叫着冲破囚笼,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是尚时镜的情绪在影响自己,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在面对灵乳液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
并不是尚时镜有意为之,商时景并没有证据,却无由来的坚信自己的直觉。
人的贪婪,渴望,隐藏在理智之下,尚时镜还活在这具身体里,尽管灵魂被禁锢,可是他的习性仍然在影响着商时景这个外来的灵魂。
尚时镜能够完美的隐藏自己的心绪与神态,他的理智永远碾压着感情,然而那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任何感情。
商时景能够感觉到那种翻涌的情绪是何等惊人,而尚时镜却将此隐藏的完美无缺,他的确是个足够理性而冷酷的男人。想回春云山,有一半的原因,是商时景怀疑春云山还有巫琅跟尚时镜之间是有什么猫腻;还有一半的原因,是那种令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安的,似乎要随时随地冲出来的心绪。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绝不是对长生的渴望。
对尚时镜来讲,居然还有不知名的存在,能够引起他这样大的反应。
勺子陵跟春云山……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到底能不能破解尚时镜的秘密。
尚时镜的修为不足,并不能御风飞行很长一段时间,商时景只能赶一段路就歇一歇,灵力总会竭尽,他倒是因着这个原因开始慢慢修炼打坐,虽说只是恢复真元,但多少也算是接触了尚时镜学习的功法。
他的真元并不浑厚,丹田也是狭小浅薄,打坐恢复起来却并没有因此变快,商时景能从脑海里得到许多不同的手段,可见尚时镜所学是何等驳杂,他为了这具身体恐怕忙活了很久,只是先天的局限让他没有办法更进一步。
也不知道我的身体……是怎么样的。
其实商时景倒也不期望什么长生,只不过他想以后自己假如有了新身体,谈了恋爱,是个凡人也就算了,要是个修士,那对方少说能活一两百年,自己却七老八十的就死了,对方岂不是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