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感觉我要糊(5)
起码拍摄到现在,崔远山觉得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甚至是感到惊喜。
“突然进步这么大,真是吓到我了。”崔远山拍了拍徐缭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玩笑道,“可别是之前心理创伤给自己压力太大,不过要是有这样的效果,我看也得吓吓白苏这小子。”
之前徐缭险些被潜规则的后续,是崔远山一手摆平的,之后他因为焦头烂额于公司突然陷入的困境,也没在意这种小事,这会儿他倒是发现这是棵摇钱树,自然对人际关系上心了不少,便将那事轻描淡写的揭过,稍稍鼓励了下徐缭。
“他出来了。”徐缭抬了抬下巴,平淡道,“最近人都瘦了不少,你再吓他,估计就只剩下人干。”
白苏刚化完妆出来,脸『色』还算红润,正跟场记在聊天,笑得像头小鹿。
这话倒不是虚的,白苏的演技其实并不差,崔远山启用他们两个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不是自暴自弃的拿所剩不多的积蓄赌博。只是徐缭出乎意料的表现彻底拔高了众人心里的水平线,因此崔远山自然也期望白苏拿出相应的水准来。
“我去看看他,你好好休息,等会就开拍了。”崔远山点了点头,直起身往白苏那儿走去,再好的弓绷得太紧也会断,不同的演员要用不同的方式开导,白苏自信心不足,开机后没有颜面可讲,只好开机前多关心两句,免得他自己钻到牛角尖里头去。
崔远山刚走没多久,徐缭就看见应肃进到片场里头来,这位经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径直走向了白苏,神情依旧冷淡,低声说了些什么,年轻的男孩登时『露』出像被老师肯定的喜悦表情来,甜甜一笑。
跟徐缭想得分毫不差,这位经纪人从来不做无用之功,他解决掉白苏之后,立刻找上正主,跟崔远山进休息间详谈。
应肃跟崔远山谈得很快,出来时他手上的公文包没了,神『色』轻松了些,倒是崔远山眉宇间满是戾气,看起来很不高兴。
徐缭拿着手机自顾自的玩,几十年后的游戏比现在有乐趣多了,不过总是有那么几个游戏玩法经久不衰,也可勉强将就。他抬眼看了看,崔远山拿着大喇叭让他们集合,半小时后就要开机,化妆师急忙上来帮他们两人整理了头发跟衣服,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今天导演心情不好,自然没人傻到触他眉头。
这场要拍的是周怀跟顾长年摊牌,两人婚姻正式破裂。
这场戏虽然还不到吻戏的级别,却有一定的亲密行为,崔远山将白苏喊去谈话,大概是给对方做心理准备。徐缭淡定的将外衣脱下,『露』出里头的真丝睡衣。这次的戏是固定在床榻上,也是摄影棚内,戏服早已穿好,他径直走向片场,悠闲自得的拿起书,拍松了枕头,万分惬意的躺了上去。
崔远山那头也已说完,他拍了拍白苏的肩膀,让人爬到床上去。
比起早有经验的徐缭,白苏对此可谓是初次尝试,紧张得像是个处子,他陷在床垫里的样子几乎有点呆傻,徐缭忍不住笑了笑,将书放在腹部,轻声道:“别紧张。”
白苏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更紧张了。
这会儿的灯光有特定的要求,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后面纯粹只是块板子,这时不需要月光,被道具组挂上厚厚的窗帘,因此就要有其他的光线来补充。拍摄场景跟现实不尽然完全相同,比如不同的光源,还有营造出来的气氛,光靠床头柜的暖『色』台灯根本无法满足所有要求,它本身更接近摆设。
应肃没走,而是站在边上看着。
打光师各自就位,场记在摄像机前敲下板子,正式开拍。
“今天怎么样?”
顾长年从书籍后探出小半张脸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嗓音慵懒而柔情万分,伸手去扯周怀的领带,灵活的手指在条纹领带上跳跃,很快就松开了束缚着周怀咽喉的枷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丈夫,低声道,“怎么这么傻看着我?”
徐缭的声音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拿捏的腔调与说法方式不同,连带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苏几乎错觉对面这位前辈的的确确对自己青睐有加,心中暗暗赞叹,却不想挨骂,便立刻收拢心神。
“看你好看。”本是情人之间再温存不过的甜言蜜语,此刻说来,潦草敷衍的叫人暗暗心惊,周怀伸手按住自己的领带,将它扯下,如绳索般抽过顾长年的手心,泛起热辣的痛感。周怀不闻不问,低头去拧开衬衫上的几颗扣子,而后欺进身来,推搡着让顾长年坐直身体,两条笔直的长腿夹在腰间,将人揽入怀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周怀的手指摩挲着丈夫漆黑的发丝,思想已在警觉,他忽感自己如置身深渊,浑身冰冷彻底,啄吻耳廓这般的柔情举动都显得试探。曾经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感情囚笼顷刻被打破,甚至于想起便令人温暖的爱意在真相面前如雪花消融成水,理智渐渐从这具因温存而迟钝的身体里苏醒。
“当然了。”顾长年微笑道,他轻抚医生僵硬的脊背,神情近乎餍足,于是忍不住加重筹码,“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周怀低声道:“我今天路过那里,看见了你。”他稍稍撤开身,指尖仍在发梢摩挲,在除开工作方面以外,他并不喜欢对其他人的秘密追根究底,正如不愿意旁人了解自己一般,即便对方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两人交往从来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私密空间。
白苏撤开身体,看见了笑盈盈的徐缭,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涌上脊背,好像顾长年从剧本里走出,正窥探着自己的内心,一下子忘记了下句台词,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停!”崔远山比了个手势,脸『色』铁青,“白苏!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我刚刚……”白苏慌慌张张的想要替自己解释,最终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道,“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好在这条几乎快要结束,干脆中场休息了一下,徐缭的妆有点蹭到白苏的衬衫上,花了些,化妆师上来给他补妆,白苏则被崔远山喊了过去,导演心情不好,不过对表演倒还算满意,只是语气有些生硬:“你说话会把人吹飞吗,非要那么轻声细语的,这里你发现自己的丈夫不但出轨,几年的感情也可能是虚假的,不要那么软和,你要硬气一点,周怀是个很自信的男人,他是喜欢顾长年的,可是这种喜欢是有尊严的,所以还要带点愤怒,愤怒要收着点,别跟个被抛弃的小媳『妇』一样,知道吗?”
“嗯,我会注意的。”白苏老老实实的点了头,又转头看向徐缭,小声道,“刚刚看着徐哥,我就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心底窜上来,就跟我知道要怎么了,可我又没办法似的。”
崔远山点了点头道:“对,这也是的,周怀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他很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选择,可是情感又在阻碍他。你能『摸』到这点,说明你跟角『色』产生一点共鸣了,我们再来一次。”
短暂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再度开拍。
顾长年是只波斯猫,周怀将他宠坏,宛如娇惯笼子里的金丝雀,为了弥补无法给予的自由而放纵他肆意妄为。
他是甜腻,『迷』人,自我又可爱的情人,一旦周怀不在身旁就容易犯『迷』糊,却从来不会制造任何惹人厌恶的麻烦,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周怀,却不会彻底失去自我。顾长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伴侣,宛如周怀最契合的另一半拼图,严丝合缝的填入他缺损的那部分,于是周怀蒙蔽双
眼,彻底陷入这个曼妙的谎言。
正因完美,更显虚伪。
他早该想到,早该注意到那些蛛丝马迹。
“我很爱你。”白苏在开机之前想到了出轨的前女友,那段失败的感情其实早已在时光之中淡去,可此刻想起来仍旧痛彻心扉,他松开手,坐在床上紧紧的盯着顾长年,对方脸上仍旧带着笑意,本该令人觉得柔肠百转,眼下却像是崩溃的假面。
周怀松开了手,声音平淡。
“可现在我们该重新认识了。”
顾长年的目光忽然亮了起来。
第八章
拍完戏后白苏整个人都有点发虚,差点没能脱出感情。
徐缭的笑容简直像是恶魔,那一瞬间白苏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因为不足,他才反复了解,跟崔远山讨论,确保自己能够全身心的投入周怀这个角『色』,完全展现自我的顾长年是冷血动物,他的恶毒跟甜美不相上下,以吞噬周怀的痛苦为食。
这样一个人,恨他又爱他,能有什么办法。
周怀爱他爱到神魂颠倒,也恨他恨到痛彻心扉,却绝不会屈服于此,乖乖成为顾长年驯养的宠物。
徐缭拍完戏就前往卸妆,他出戏足够快,没残留戏里的半点爱恨,剧组的时间不多,经不起拖延,崔远山明着面不说,不过进度良好,连带着白苏都进步飞快,他心里仍是满意的,因此脸『色』也愈发好起来,倒叫众人悄悄松了口气。
生气的崔远山是被挑衅的暴君,脾气要翻上数十倍,没人胆敢冒犯。
当然,应肃除外。
拍摄进度足够理想,崔远山难得展颜放大家早点下班,众人第一次看见七点钟的月光,感动得泪流满面,连脚步都比往日雀跃。
白苏被压榨的心累,加上还需要回去消化,干脆放了他走,应肃站在角落里看了他们许久,闷不吭声的离开了,一点都不像个好的经纪人,都不知道鼓舞下自己手底的艺人。
徐缭在心里腹诽,又觉得好玩,比起自己这个真正的时空异客,应肃倒是更像抽离世界之外的幽灵,瞬息间福至心灵,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两个人物形象缓缓重叠,猜测大胆荒谬的叫人发懵,他回过味来,忍不住大笑出声。
公司里其他没有,冰啤酒倒是管够,徐缭随手拿了一罐走到外头的走廊上,崔远山正靠在栏杆上喝酒,并不意外徐缭的到来,反倒是对着夜空忽然道:“你说,要是把公司名改成太阳光,会不会就没这么衰了?”
公司全名叫星尘影视传媒,愿意是希望作品能像星星一样多,因为星辰太老土,就改成了星尘。
徐缭忍不住笑出声来,差点被啤酒呛个半死,居然还仔细想了想这个可能『性』,略有些嫌弃的说道:“那也太难听了吧。”
比现在这个还难听。
崔远山有点遗憾的点了点头,说道:“也是。”
按常理来讲,徐缭本来不该戳人伤疤,可是他实在好奇,大概犹豫了三秒钟就忍不住开口:“你们做导演这行的,都是这么写情书的吗?”
崔远山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就愣了愣:“什么?”
徐缭喝了口啤酒,被冰得脑子都快冻上了,他将罐子搁在栏杆的平面上,把自己整个人靠了上去,漫不经心道:“我说,这么拍,你不怕你的顾长年生气吗?”
哦,这下崔远山明白了。
“你……”崔远山有些复杂的看着他,竟没有被看穿心事的愤怒与不悦,他干笑道,“这么揭我的短,你不怕我炒了你?”
徐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尽力不敷衍的说道:“你觉着呢。”
“真是不给面子。”崔远山撇了撇嘴,他玩了玩那个轻了不少的酒罐子,倒是很愉快的说道,“这说不准就是我最后一次能拍点我想拍的东西了,等到以后,即便有了新机会,也未必是现在这个心境了,又怕什么赌这一把。”
徐缭这才实打实感觉到了崔远山的忧虑,想到平日里对方的欢快雀跃,不由得一阵惊讶,说道:“这怎么会最后一次。”他倒是真没想到崔远山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担心,尽管可以理解,可想到之后对方的意气风发,又觉得眼下忧虑未来的崔远山变成了魔幻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