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到世界崩溃[快穿](99)
方轻词向侍卫眨了一下眼,心里颇有奸计得逞的自得。
然后他脑子里猛地闪过什么,蓦然僵在了原地。
——他怎么忘了,在半路被萧王侍卫拦下之后,骆红眉曾告诉过他:方家有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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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军营。
颜桐眼看方桢神色不善,立刻改口,喊道:“方轻词!”
方桢俯下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方轻词怎么了?”
“会死。”颜桐说:“他在萧王手里。”
方桢眉梢轻轻挑起。
方家人基本都是文官,只除了方桢是武职。他听了颜桐的话之后,只道:“这群人来历不明,先关着再说。至于这个,”说着指了指颜桐,“先给我留着。”
颜桐挣开绳索从地上跳了起来,揉着手腕道:“早这样不就好了。”
方桢:“……”
此刻,萧王侍卫们的神色已经由莫名其妙变成了目瞪口呆。方桢知道这群人已经对颜桐起疑,于是一挥手命军士把人带走,自己则带着颜桐回了主帐。
二人在帐中坐定,颜桐立刻便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以为你应该留在东宁城。”
方桢:“巧的很,我也以为你应该留在东宁城。”
大约是身处军营中的缘故,这位青州司马说话也随便了很多。颜桐知道对方对自己那为数不多的信任还是看着方轻词面上的,于是没在别的地方纠缠,开门见山道:“明天正午,萧王要在城郊举行赛马。”
“……这事儿我知道。” 方桢有些莫名其妙,“萧王好马,西京人都知道,有什么问——”
他一句话没还说完,后半句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然后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望向颜桐。
颜桐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虽然四下无人,方桢还是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陛下遇刺真的跟萧王有关?萧王真的要……那个?”
颜桐也压低了声音,“陛下的事我不知道,不过萧王是真要反。”
方桢有些想明白了,“所以他才派你出来?”
颜桐:“所以我才找来这里。”
方桢:“那方轻词?”
颜桐:“我说过了。”
方桢沉默片刻,“……你要什么?”
“我要明天正午,”颜桐看着他,轻轻说道:“萧王动手的时候,我们能刚好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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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青州诸将和棋盘寨骆红眉对峙数年,相互间交锋无数次,如今居然能和谐共处,也算是一幕奇景。
而方桢居然这么轻易就能被说服,也出乎颜桐意料之外。
方桢所在的那一部青州军营,原本就是为了牵制棋盘寨而设的,离东宁城倒也不算太远,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东宁城的轮廓已经遥遥在望。
这一支青州轻骑不敢靠得太近,便在城外五十里处散入野地,各自找地方休息。
颜桐则和方桢、以及两个青州将领一起,在附近的一个山丘顶上观察地形。
“东宁城外只有一个赛马场,”一个将领说道:“骆红眉说两辽军不会来,不过我们只有一千轻骑,步兵还在后面,这种情况下没法分兵——”
他突然望见远处遥遥起了一片烟尘,倏地住了口。
这种烟尘,他们这些将领再熟悉不过。
——骑军行经时扬起的尘土。
颜桐自然也看到了,问方桢道:“你召来的人?我以为青州没什么骑兵,而且也来不及赶到东宁城。”
方桢还未回答,另外两个青州将领已经瞪了过来。
颜桐:“……”
方桢见到这幅情景,颇无奈地笑了一下,答道:“是的。”
颜桐于是放下心来。
他的放心只持续了极短的一段时间,在见到对面骑兵将领的那一瞬间终止。
武秉宗。
……什么都不必再解释了。
一瞬之间,记忆的某个角落被触动,让他立刻清醒过来——萧王一到东宁城就能找到他和方轻词,只能说明他在方家有内应。
而他这几天来,精力一直集中在如何拖住两辽边军、如何利用手里的人马置萧王于死地上,早把这件事不知道忘到哪里去了。
颜桐转头望了方桢一眼。
从萧王下放青州开始,到他和刘侍卫联络两辽边军为止,事情的前后终于贯通:从一开始,方桢就是萧王的人,所以萧王能那么快找到他和方轻词;而方桢身为青州司马,也就意味着,从头到尾,青州兵权都在萧王手里!
他看着缓缓迫近的青州骑军,和骑军阵前执枪披甲的武秉宗,心境竟然前所未有的平静。
同时觉得先前的自己实在是蠢:
他怎么没早想一想,既然萧王的根基在两辽,为什么反而来了青州?
便在这时,方桢向他笑道:
“你不该用那个人头吓我的,骆将军。”
以武秉宗为首,青州骑兵缓缓围了上来,枪尖在夕阳下反射出一片又一片血红色的光泽,衬着枪首的红缨,竟有种致命的艳丽之感。
——足足有五百骑。
颜桐如果现在转身就跑,没准还有那么一丝的机会逃出生天。
可是他看着阵前披挂整齐的武秉宗,突然就不想跑了。
愿赌服输。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夕阳血色下如此盛大的死亡,配得上他骆红眉的身份;阴间地府枉死城里,他也有底气去见当年那八百多个兄弟。
颜桐转头向方桢一笑:“那我就再还你一个人头。”
随后,他猛地抽刀,自马背上高高跃起。
长笑声中,刀锋携着漫天夕阳,以沛然莫御之势,向着武秉宗倒劈而下!
他不在乎了。哪怕下一瞬间身上就要被五百条枪扎个对穿,他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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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头颅高高地抛了起来。
☆、世家神医×山贼首领
颜桐松开刀柄。
然后闭上眼, 任由自己从空中坠下。
武秉宗的头应该是落到了军阵中, 因为他听到骑兵们一阵混乱。下一瞬间, 骑兵们回过神来之后,枪尖便会刺穿他的皮肉——
下一瞬间,他被人稳稳地接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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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的疯了!”方轻词冲他暴吼:“为什么不跑?!你师父要是知道你连刀都扔了能打死你——我他妈、我他妈现在就想——”
“你他妈现在什么都别想!”金河也大声吼道,手中长|枪抡圆, 硬是在众军士间撑出了一片空隙, “愣着干嘛, 还不跑!”
颜桐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是卡壳了。
方轻词和金河都是一身青州轻骑的打扮, 混在武秉宗身后的军士之中。此时, 颜桐一刀砍了武秉宗的脑袋,方金二人突如其来地反水,导致轻骑的阵型一片混乱。
颜桐脸上还沾着武秉宗的血,躺在方轻词怀里, 思绪一片茫然。
他下意识问:“……你们怎么来了?”
“来来来, 还来!”方轻词显然一肚子火,“当然是来找你的!你再待一会我们都该给人砍成肉酱了!”
便在这时, 金河又高声叫道:“西南!方先生, 往西南走!”
骆红眉和金河多年来一直在战场上配合默契。颜桐现在虽然依旧没搞明白状况,多年征战留下的本能倒还在,顺手从不知道谁身上抢了把刀, 紧跟着一刀把那人劈翻在地,夺了他的马就跑。
方轻词跟在他后面,叫道:“这不就对了!”
紧接着, 三个人的阵型就变成了这样:颜桐抢在前面,一把刀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硬是劈开了一条路;金河跟在他后面,负责左右侧翼,长|枪专挑漏网之鱼下手;方轻词殿后,手里也拖着根枪,沾上他枪杆的人都被震飞了出去。
也是方轻词和金河本来就混在阵中,这么一闹,直接闹得青州军阵脚大乱;武秉宗又刚死,众轻骑群龙无首,没人调度阵型,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颜桐冲出一段之后,便感觉面前压力轻了不少:没有主帅下令,青州军自然没人愿意上来送死,有些甚至主动放了他们出去。
……
冲出去好一会儿之后,颜桐才渐渐反应过来。
他身上全溅的是血,刀刃上也淌着血迹,精疲力尽地伏在马背上,问方轻词道:“你们怎么来了?”
“萧王不是明天赛马么。”方轻词随意说道:“我喊醒金河,偷了两匹马就来了。对了,”他说着向金河扬了扬下巴,“骕骦给你带出来了。”
“……你知道我有事?”
“我猜的。”方轻词道:“萧王增加了我的守卫,我自己没什么事儿,就猜是你那边出事了。然后我们两个偷偷跟着武秉宗,一直跟到了这里——我必须得说,你杀武秉宗杀得还真及时。”
颜桐轻轻地嗯了一声,垂下眼,道:“方桢。”
方轻词默然。
颜桐忽地扬起了头,脖颈的线条被夕阳勾勒得极尽清卓。
“金河,你去找燕宁君,把他杀了,剩下的人带着往西,先躲几天再说。如果碰到两辽的人,就说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沈定文冒我的名义做的,做不得数。”他说着转向方轻词,又道:“你和我,去西京。”
方轻词愣了一下,“……哪儿?”
“西京,”颜桐道:“萧王不是想反么?要是皇帝没死成,我看他拿什么反。”
方轻词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治好圣上?”
颜桐深深地吸了口气,“五天半,运气好的话应该来得及——这还得感谢萧王把两匹千里马送到我们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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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宁城与西京相距近两千里——确切来说,是一千八百九十里。
皇帝死期前五日。
骆红眉与方轻词出青州境,距西京一千五百里。萧王提前举事,齐召青州军马,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往西京。
前四日。
方骆二人横越冀州,进入太行山,其间跑死普通骏马一匹。萧王调两辽精锐轻骑南下,加急战报经驿站入冀州境。
前两日。
方骆二人出太行山,距西京七百里,跑死普通骏马两匹。萧王反叛一事经由烽火信鸽传入西京,全城哗然。
萧王军越青州境进入冀州,第二封加急战报传往西京。
前一日。
皇帝重伤昏迷,一切国事交由太子。百官混乱。
方轻词与骆红眉距西京一百五十里。
前半日。
西京城下——
西京城门日落即闭,颜桐与方轻词赶到时,入夜已深,城门自然是不开的。
方轻词整个人几乎是挂在马背上,气喘吁吁说道:“我们……我们要怎么进去……皇帝老子早上可就挂了……”
萧王喜爱骏马为人熟知,事实证明,他挑马的眼光也是极好的,居然真在五天之内从东宁城跑到了西京。
——只不过方轻词和骆红眉两个人,连着骕骦和另一匹千里马,都满头满脸的灰尘,落魄得仿佛刚被人从垃圾堆里捡来。
颜桐也和方轻词一样挂在马背上,虽然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动,还是强撑着,向城墙上叫道:“这位军爷!”
方轻词莫名其妙。
城楼上守卫的士卒走了出来,往下看了一眼,也大声喊道:“城门关了,老哥!明天早上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