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唐烛偏了偏头。
原来丢脸是不会因为次数多就被习惯的……
付涼不着痕迹地耸耸肩:“放心,多数时间我们只是在山庄里,用不着地图。”
唐烛尽量不去想接下来的剧情:“好……”
几秒后,又为了缓解气氛,搭话道:“那咱们……我是说,你、你这几天待在庄园里,打算做些什么呢?”
青年冷白的皮肤被毛毯衬得微微泛红,他少有的健谈,言语却显得对自己的度假计划不那么“感兴趣”:“做一些实验,大概花费两天时间,然后就是处理信件。”
唐烛大概猜到指的是什么:“俱乐部的信吗?”
付涼点头。
其实他早在看原著时便开始好奇,那些从不被清晰描写的信件内容。
话到这里,唐烛未免有些好奇:“那些信件一定很有趣吧?它们都来自星洲吗?”
付涼顿了顿,没什么表情道:“一般。还有英格兰、法兰西、美国和俄国的。大多数都是些蠢问题。”
就算是“蠢问题”,唐烛依旧想多听听,于是不依不饶说:“那除了蠢问题外呢,有没有比较新奇的?”
他爱极了听一些扑朔迷离的故事,特别是它们让人抽茧剥丝的阶段。
付涼不假思索:“少之又少。”
说罢,青年终于赏脸抬起眼帘。却是不知从何猜透了他的心思,面无表情问道:“想听?”
唐烛怔了两秒,而后狠狠点头。
对方收回了视线,像是有了个小小的、却依旧对他兴致寡淡的计划。
几秒后,修长的手指在车窗旁点了两下,而后撩开窗帘旁金色的穗状流苏,朝外说了什么。
他注视着这一切,不明白付涼的用意。
只看见那张好看的脸转回来时,阳光正洒在他的耳廓。
付涼那双拥有半份中国血统的眼眸,虽琥珀般通透,却晕着点儿狡黠的光:“路过山脚时,一起用午餐吧。”
唐烛第无数次愣住了,但唯一能做出的回应就是接受。
“好、好啊。”
说罢,为了使气氛更加和缓,他借机开始扯东扯西。
“任何友谊都是从废话开始的”唐烛忘记之前从哪里听到这句话,但总觉得有道理。
唐烛尝试憧憬起两人接下来的假期:“缪斯小镇有山有水,还有庄园,远近闻名,果然是个度假的好去处。”
付涼:“远近闻名?缪斯最出名的应属监狱,那里关押着各类重刑犯。以古堡为基础修建的牢笼,囚犯很难出逃。”
唐烛咂咂嘴,扯出个笑容:“是嘛、我还真不太关注监狱呢。那个……不过我还听说,小镇风景因为地势原因,与英格兰很相似呢。去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付涼完全不觉得“不错”,他声音并不高,掺和这点儿刚睡醒的松懈感,语速却依旧比平常人偏快:“我找维纳要这脱离卡文迪许家监视的两周,并不是来山庄小住用来怀念那乌烟瘴气的伦敦。当然,也不是为了车第三辆马车里成堆的俱乐部信件。”
他从未完全遮蔽的窗帘缝隙中往外望去,因为外头的阳光半眯着眼:“那些被誊抄下,来自遥远国度的求救,我几乎是没什么兴趣的。你懂吗?天下更多诡谲事情的发生,拥有特殊性的,并不是它们发生的地点,而是人。
或许,我能够从文字中得出案件的合理审判,但若想“审判”一个人,那么,你就务必得见他一面。”
说罢,青年合了合眼皮,对惊愕在座位上的男人道:“所以,我更喜欢找一些在身边发生的事情,毕竟舍近求远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唐烛不知想起了什么,从这么一段话中缓过劲来后,只抬眸笑了笑,“是,纸上的人是死的,或许要想真正了解他。无论无何都得见他一面。”
付涼兴许对他的回应还算满意,将脸转了过来,并且随手掀开了身上的毛毯,兴致勃勃道:“是了先生,准备下车吧,我们必须在住进那该死的山庄前,吃一顿别样的午餐。”
说罢,短幔镶边、垂着厚重的金丝流苏的马车,缓缓减速,停靠在道路边沿。
这一切来的突然,唐烛并不知道付涼怎么确定他们行至何处,或者只靠着偶尔流窜的阳光也说不准。
他正从坐垫上拿管家小姐为他们准备的外套,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小臂。
青年身着宽松的晨衣,微微弓腰下了车,催促道:“快些走唐烛先生,虽然不想把你的伤口扯破,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这里的黎巴嫩葡萄酒只剩下最后几盎司了。”
唐烛慌慌张张跟着下去,落脚后才发现,面前哪里是餐厅?
啊,怪不得那么兴奋……
忘记那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了。
唐烛杵在酒吧对面,掂量着自己的酒量踌躇不前,小臂又被人捏了一把。
“放心,我保准你不会醉的。”
青年许诺,视线飞快扫视过他身上裁剪得体的西装,与衣襟处那枚小且精致的胸针。
认真预判道:“我敢赌一座积雾山庄,但凡你在里面醉倒了。再醒来时,能剩下一件衬衫,也是上帝保佑。”
第018章 积雾山庄
酒吧名为“画眉”,门店挤在缪斯小镇唯一的市场大街里。招牌旁立着一颗矮小的松树,毫不起眼,更不必说与高贵典雅攀上关系。
唐烛还不理解付涼为什么能为它“破例屈尊”,已经被领着穿过拥挤的人流,钻进了人声鼎沸中。
来往客人皆是中低收入阶级,看模样不乏有工人、农民、商贩等等。
于是两人、特别是唐烛的打扮,惹来了一干醉汉的瞩目,直至他们行至吧台,其间甚至有人举着半杯啤酒向他们致敬。
艾伯特少爷已经熟络地点过餐,并由身后乔装的卫兵提供了几只自备玻璃杯。
“黎巴嫩的葡萄酒,很少有人卖,但是味道不错。”青年捏着文艺复兴时,威尼斯所产的古董彩绘玻璃杯,轻轻摇晃着里面价值低廉的紫色酒水。
唐烛还很难习惯这里的氛围,这可能与他某些不太美好的经历相似。
不知不觉地,他贴近了室内唯一熟识的人,并希望能通过交谈缓解浑身的不适:“看来…你对这里很熟悉啊,你来过这家酒吧吗?”
“不,没有。”付涼抿了口酒。
他觉得自己应该快要熟悉这种出乎预料的答案,可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你不会又是从某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信息中推理出来的吧??”
付涼只瞥了他一眼,推来半杯酒,没作答。
唐烛好奇的紧,又不想在对方舒心惬意的休息时间过多盘问,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当然,他难以置信,此刻在对方眼里,自己那双因失落下垂的“狗狗眼”有多可怜。
“维纳,他热衷于收藏各类酒品。”付涼趁自己小憩后心情大好,简单解释道。
“当时仆人们正在卸车,车轱辘表面潮湿的泥土与雪松枝叶,与车夫身上厚实的外套,都表明了出发地是地势高、且昨日经历过大雨的缪斯镇方向。”毕竟星洲海岛,只有这么一座山脉。
“装酒的木箱也是由雪松树干制作,这种树木被黎巴嫩人视为纯洁和永生的标志,它们四十年才结出种子,前年来几乎被人们砍伐殆尽。亚洲地域,或许只有黎巴嫩山还残留着它们的后代。”
唐烛这才意识到酒吧门前的那棵小矮树是雪松。
怪不得。缪斯小镇人口密度小,人们用来交换物资的地方集中于这一条大街。只要沿着这条路行驶,必定会路过一家种着雪松的酒馆……
没等他回过神,吧台里买酒的老头便抢先一步神采奕奕地鼓起了掌。
“上帝啊,这位先生果真是我们小店的贵客——”他穿着套还算得体的西服,只不过袖口早磨的发亮,大胡子因为笑容颤抖着,吆喝道:“您无论需要任何东西请尽管开口,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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