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老雄虫给他做的星舰模型,赫伦趴在筑巢师膝头,托着下巴满脸好奇:“话说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还有一个老师啊?”
何塞一时沉默,许久之后,他突然打开随身携带的投影仪,放出了那只小亚雌的虚拟投影。
“啊!”赫伦惊呼一声,“我记得,当初就是因为你打不过修齐阁下,他强制关闭了你这个东西,你才来帮我们的。”
何塞:……
黑历史倒也不必记得那么清楚……而且就那堪称变态的精神力运用,虫族能有几个打得过唐修齐?
筑巢师注视着小亚雌的虚拟投影,缓缓开口:“这个,是我小时候。”
赫伦愣了:“可他不是亚雌吗……”
亚雌一般要比雌虫要更加柔美,颈后的虫纹也没有雌虫那样鲜艳复杂,那个投影明明就是一副亚雌的形象,但何塞也的的确确是一只雌虫不假。
筑巢师没什么意味地笑了一声:“因为亚雌在黑市要比雌虫卖的更好。”
……
第一星系不做慈善,中高级雄虫可以拥有许多雌侍,但对于那些等级过于低下又不被在意的雌虫蛋,“雄保会”会定期回收,然后派星舰送去其他星系。
何塞那时就想,他们明明可以将那些蛋直接销毁,却还“大发慈悲”拨出经费来租用星舰,真是“可歌可泣”。
那些雌虫蛋,运气好的可以留在二三星系,由该行星执政府孵化培养,运气差的,虫口贩卖、违禁品走私、星盗劫掠……总有成千上万种途径让他们破壳在光都照不进的犄角旮旯。
很不幸,何塞就是这样一个彻彻底底的“倒霉蛋”。
在那颗行星编号都突破三位数的偏远行星上,他浑浑噩噩地流浪过几年,最后躺在臭水沟旁,因饥饿生出一种内脏正互相啃咬的幻觉,一次次濒死又一次次饿得醒来,终于,他做了一个“正确”决定——去黑市把自己卖掉。
他很聪明,知道雌虫被卖的话大概直接就剖心挖肺了,但亚雌总归要“好”上那么一些,如果走运被什么大老爷看中,买下当成玩物前至少还能吃几顿饱饭。
尊严值几只营养剂?
用行星当地的某种草药汁液涂浅虫纹,主动找上虫口贩子后,何塞漠然地缩在黑市用以囚禁活物商品的铁笼内,漫不经心地想,“尊严”与“自由”,多奢侈的字眼啊。
像极了带着剧毒的梦境。
他猜想着把自己买回去的会是什么样的虫族,玩他之前能不能先让他吃饱,不然他很有可能会在中途昏过去。
是某些肥头大耳有特殊癖好的雌虫吗?还是虫神显灵,让一只尊贵的雄虫看上他这么个卑贱玩意?
何塞冷冷一笑,觉得自己真是个怪物,所有底层挣扎的雌虫都将雄虫看作至高无上的珍宝,如果有机会能将自己卖给雄虫,他们一定会激动到痛哭流涕,他却觉着,那些高高在上、享受着整个虫族供奉的雄虫才是最肮脏不堪的东西。
即便是他们这里如此偏远的行星,所有雌虫出生以来都要接受“奉雄虫为尊”的教育,广场上有日夜循环“雄保会”宣传片,说雄虫是多么娇弱,雄虫的精神力是多么宝贵,能够得到雄虫的垂青就是一只雌虫毕生最大的荣幸。
他看着宣传片里衣着华丽去贫民窟慰问的雄虫明星,看他们和善笑容下隐藏的厌恶,心中平静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怨毒地想,如果有朝一日,雄虫的精神力再也不能够疏导那些上层雌虫混乱的精神海,高贵的雄虫阁下们,又会是什么遭遇呢?
但应该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因为何塞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买主,哈,他真厉害,竟然都猜对了,一只肥头大耳的雌虫,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淫邪下流。
黑市虫口贩子三言两语谈好了价格,正准备将他从笼子里抓出来时,另一道笑嘻嘻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等等,这小崽子我要了。”
支起饥饿晕眩的脑袋,何塞往那边看了一眼——光洁一片的后颈。
啧,他更讨厌的雄虫。
……
“所以,是拉宾爷爷把你从黑市救出来的呀。”
何塞有些无语:“他让你叫爷爷你还真就叫上了,而且不是‘救’,是‘卖’,懂吗?我那时就是一件商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买家罢了,我后来可是给那老东西干了不少活才还清自己的卖身钱,你——”
未说完的话,淹没在红发小雌虫一个突然扑过来的怀抱中。
“其实,你应该也很开心当初见到的是拉宾爷爷吧。”
眼眸低垂,何塞扯了扯嘴角,心说,这算什么?安慰吗?早就过去八百年的事儿了……
有什么,好矫情的……
但最终,他还是缓缓回应了这个拥抱。
“嗯……”
应该还是有那么些庆幸,卖走他的并不是什么对着幼崽发情的败类。
那时拉宾也有些年纪了,何塞不清楚这老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颗偏远行星的黑市里,更不明白为什么买下他后就只是把他丢在一边任他自由活动。
第一天,他很警惕。
第二天,他更加警惕。
第三天,他警惕到极致。
……
不知过了多少天,他身上的伤都好全了,用来伪装亚雌的药草也褪干净了,何塞终于忍不住凑到正在修改图纸的拉宾手边,别别扭扭地问:“喂,你,你为什么要买下我啊……”
老雄虫挑了挑眉:“哟,不怕我了?”
小雌虫的耳朵瞬间就红了。
拉宾手里动作不停:“只是觉得你这小崽子挺机灵的,竟然敢伪装性别,但也没多机灵,要是被买家发现,估计当场就死了。”
在底层摸爬滚打出一腔偏激的小雌虫阴阳怪气地怼回去:“那可真是谢谢尊贵的雄虫阁下了。”说完何塞瞬间就觉得后悔了,一是害怕这只雄虫真的会怪罪他,二是很清楚……对方,其实救了他。
可又实在跨不过去内心那道坎,只能紧张兮兮地站在老雄虫身边,看拉宾口渴了,立即颤颤巍巍地给他倒茶,然后盯着那些复杂的图纸,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意识彻底模糊前,仿佛听见对方一声似嘲似讽的叹息。
“尊贵的雄虫阁下……呵,被圈养起来的‘药用宠物’罢了。”
第142章 权力游戏
那是六万年前一个平平无奇的月夜, 风中混杂着泥土和血腥的味道,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穿过夜色时抬头望了眼天际,黑黝黝的夜幕里吞吐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他匆匆走进某个临时搭建的据点, 昏暗灯火下, 是一张张熟悉又凝重的脸。
“卡法比”灭亡之战时,他们是交托生死的战友,带领着各自的下属向那座奢靡宫殿一次次发起冲锋,联盟建立前期亦尽心尽力, 使这片被战火摧残的土地迅速恢复生机。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一起围在虫族首位雄虫联盟议长身边, 静静聆听着那只雄虫最后的叮嘱。
卡茨·扎尼莱,卡法比帝国七皇子,亦是最终之战亲手斩杀卡法比的英雄, 但昔日优雅矜贵的年轻议长, 如今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两颊消瘦,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任谁都看的出他快要死了。
卡法比残暴不仁, 但别忘了那还是一只实力强悍的顶级雄虫,卡茨打败了他, 却也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创伤,能够拖着一副残躯支撑十年之久,已经是全联盟竭力救治的结果了。
一阵又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中, 雄虫不停安排着各项事务,忽然, 他的声音消失了,那双病重浑浊的眼睛一一看过周围曾共同奋斗过的战友们, 低低笑出声来:“谢谢诸位……用十年的时间咳咳……给我编织了这场美梦……”
雌虫将领们谁也没有开口。
……
在宣布卡法比帝国彻底终结的那一刻,天才聪慧的雄虫议长就从雌虫下属们的眼神中察觉到了联盟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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