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走动了,但还不太利索,加上心里发虚,步伐很急但是并不快。
他其实连周以澄在几楼都不知道,只是凭借着一股想离开的冲动本能往外奔。
只是还没摸到门边,心中漫起的一股不祥的感觉迫使他突然停下来。
他折身加急脚步,回到了床边。
还没来及爬上去,又是咔哒一声,刚关上没半分钟的洗手间门开了。
何兮垂着脑袋,顶着冷冷扎过来的目光,手上假装很忙碌地整理着床单和枕头。
屋内死寂了片刻,刚抬起一条腿上床,裴轻淮听不出情绪地响起:“过来。”
何兮保持着这个要上不上的姿势几秒钟,才故作镇定地抬起头来看向他。
裴轻淮的深色衬衣敞开着,露出紧绷结实的腰腹,应该是衣服脱到一半,突击来检查他在外面干什么。
若是他刚才已经出了这个门,都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何兮喉头动了动,却咽不下那种被牢牢困死的浓烈窒息,他嗓音紧绷道:“我已经洗好澡了。”
他没出门,但是他下床了。
裴轻淮应该是知道他刚才想跑。
何兮不敢过去,他害怕。
虽然这里是医院,他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按理说裴轻淮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是现在的裴轻淮无法按理来论断。
惹火了他,他什么都会做。
裴轻淮语气加重,又说了一遍:“我叫你过来!”
何兮望进他漆黑如渊的眼底,嘴角颤动一下,抬起的腿缓缓落回地上。
他最终还是没能迈动一步,是裴轻淮把他一起拽进去的。
何兮心如擂鼓,后颈发凉,好在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进去后,裴轻淮把他扔到一边后洗澡去了。
裴轻淮脱了衣服,打开开关,微微扬着头,水幕冲刷下的脸俊美无暇,如同一尊冷玉雕像。
洗手间很大,何兮缩在角落里站着,耳旁是哗哗的水声,无处安放的眼神不小心瞥到了他的□□,惊人的一眼后,手指一蜷,视线飞速地移开了。
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换做以前,他跟寝室的同学之间什么没看过,毫不在意,甚至还会互相嘴贱笑闹几句。
现在却不能了,因为他会不受控制地回忆起那个暗无天日的漫长夜晚。
他站在角落,随着热气氤氲逼近,周遭的空间仿佛缩得越来越狭窄。
他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水声停了。裴轻淮朝着他这边走过来,何兮瞬间汗毛起立,气息停滞。
裴轻淮只是隔着水雾瞟了一眼宛如石化的他,伸手拿架子上的衣服。
直到换好衣服,拽着他出去,裴轻淮全程并没有对他干什么,好像只是为了把他一起关进去看管着。
逃过一劫,何兮像是重新活过来,在他身后偷偷地不住换气呼吸,然后老实地爬床上躺着了。
然而,他剧烈心跳还没有彻底缓和过来,裴轻淮头发弄干后,径直走向床边,在他背后的位置躺下来。
手臂箍在他的身上,两人紧紧挤在一起。
何兮一动不动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裴轻淮今晚这是不睡沙发了,要跟他一起睡。
他躺不下去了。
先不说他根本没办法在裴轻淮的怀里安睡,他一想到若是周以澄今晚再过来,看到他被裴轻淮抱着睡,估计会立马踹开门冲进来。
何兮何尝不清楚,努力地不让他们两人碰面起冲突并不能解决本质问题。
就算不碰面,两人之间不可化解的矛盾早已埋下。
但他就是想在自己离开前,竭尽全力地维持好这份平衡。
剧情已经被他搅得够糟了,他不想走之前还给这两人留下无穷的后患。
何兮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才能说动他下床,灼热的气息贴近,裴轻淮一下一下地在他后脖颈轻啄。
何兮缩着身体想躲。
“裴轻淮……裴轻淮,我……”何兮思绪一片空白,只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脱口而出,“我明天能出院了。”
裴轻淮停下了。
“所以?”他问。
何兮是背靠在他怀里的,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也听不出语气的喜怒,但咬咬牙,还是豁出去了:“我好几天没上课了,得回学校了。”
他说这话之前已经预料了几种可能的结果,但唯独没有裴轻淮现在的这种。
“嗯。”裴轻淮在他耳边说,“明天我送你去。”
何兮呆住了,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因为裴轻淮这些天都死死盯着他,他刚才根本都没报什么希望,结果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他是真的答应,还是生气说反话?
何兮静默了将近半分钟,终于没忍住从他怀里翻了个身,悄然观察他的脸色。
裴轻淮目光幽静地任由他看,没有克制怒火的痕迹。
好像……确实不是说反话。
那就是真的答应了。
不答应何兮会焦头烂额,答应得太快了,他又胆战心惊,总觉得后面有什么在等着自己。
但是,不管怎么样,比想象中要好一点。
等回学校了,他就可以拿到手机,然后找到机会和周以澄见面了。
何兮刚要转回身去,却被裴轻淮的手摁住。
两人隔得极近,裴轻淮往前一凑,就吻上了他的唇。
何兮脖颈后仰,挣开一次,嘴巴却又很快重新被堵上。
何兮继续反抗又不敢反抗太过,这人已经答应了放他回学校,他害怕自己这个时候再躲避,会遭来变故。
唇舌都被他占据,何兮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撤走一只,反手摸索着去碰床边的床帘,想要拉上隔绝外面可能望过来的视线。
伴随床帘哗啦一声轻响,裴轻淮骤然松开了他的唇,乌沉沉的目光垂落在他的脸上。
“怎么了?怕被谁看到?”
何兮舌尖都麻了,默默收回手不敢看他:“没,没谁。”
何兮说完,听到裴轻淮讥讽地冷笑一声。
那一瞬间,何兮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周以澄喜欢他。
也从乔易天那里知道周以澄在这家医院,猜到他会每晚过来病房外面。
所以故意跟他睡在一起。
就在病房里陷入一阵诡异的静默时,隔在床边椅子上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
等它响了一会儿,裴轻淮才微微侧过身,探手去拿。
何兮这才看到,响的原来是自己的手机。
这些天手机都在裴轻淮那里,谁打电话谁发消息,他一无所知。
他眼睛一瞥屏幕,上面竟然显示的是乔灼言的名字。
何兮有点吃惊,乔灼言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更吃惊的是,裴轻淮看到来电显示之后,接通了,摁了免提。
这太猝不及防了,何兮嗓子卡壳了一下,才仓促出声:“喂?”
何兮只听到乔灼言那边一呼一吸的声音。
何兮又喂了一声,这下,乔灼言终于开口了,声音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沉闷:“你……什么时候来家里把画拿走?”
画?何兮这才想起,订婚宴那天晚上,乔灼言送了一副肖像画给他。
他后来去找周以澄,就放在会馆了。再后来,他哪里还顾得上这幅画。
何兮其实有点不明白乔灼言打这个电话的用意。
乔灼言一直不喜欢他,这份礼物是迫于乔易天才送的,现在都知道他是个夺人身份的可恶大骗子,他不送也绝不会有人说他了,何必多此一举?
何兮是真想不通,稍稍迟疑,最后还是直言问出来:“为什么要我去拿?”
他不配拿啊,而且还要他去家里。他现在,怎么可能还会去乔家。
“我……”乔灼言似乎被他问住了,词穷哑然了片刻才又低声说,“我画都画了,总不能砸在自己手里。你若是不来拿,那我给你送去。你现在在哪儿?”
何兮懵了懵,道:“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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