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样的疑惑,在池惑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每次都会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自洽过去,并没有细细去想。
池惑活了一辈子,比起凭借直觉来做判断,他更相信自己的经验和事情发展应该有的逻辑,毕竟这是他的优势。
池惑不太相信那些转瞬即逝的预感,他更愿意笃信自己对于“自己”的解。
鬼主抿了抿唇,敛着眼皮看不清情绪,同样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 “就是,和谁都很熟的样子。”
池惑愣了愣: “是吗?”
对方的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鬼主耸耸肩,用揶揄的口吻说: “祁忘,你看起来,好像在意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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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多久,两人感情就会有新的推进,也会有点小争吵什么的,但不用担心啦
第35章 冬隐(十)
“是吗?”池惑怔了怔,旋即笑了: “不,池惑,我和你一样,我只在意我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鬼主一眼,可惜有些话,他没办法对现在的“自己”说明。
“和我一样?”鬼主似乎对他的措辞感兴趣,这人怎么给自己做解释,还把他给拉上了?
池惑笑: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重活一世,勘破了天道的池惑终于看清了自己,多情道也好,天道书也罢,所有风流旧事都证明了一件事,他自始至终只在意自己。
“没问题,”鬼主似笑非笑的,语气有点玩味, “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祁道友。”
池惑心想,一个人要真正了解自己,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交给时间吧,他想。
两人沉默了下来,雪絮簌簌落下,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落雪吞噬了山野间一切声息,就连脚踩积雪的响动都不甚分明,静到池惑有种错觉,浓白的死寂在无限时空里蔓延,这条下山的路永远没有尽头,时空的界限变得模糊,身份也没那么重要,自己和“自己”会一直这般并肩走下去。
池惑甚至有种错觉,山间白茫茫的寂静仿佛“自己”设下的迷雾阵,身处阵中,与外界彻底失去了连接,明明危机四伏,却宁愿迷途不知返。
“方才你和师尊聊了什么?”
池惑找了个话题,他觉得此刻必须要说点什么,否则真的会被这片浓白的死寂给吞没。
鬼主: “就品品茶,闲聊了一会儿,白鹿城名茶「春信白」滋味确实很不错,但你或许不会喜欢。”
池惑觉得有趣: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喜欢?”
鬼主: “因为我不太喜欢,太淡了。”
“我猜你和我一样。”他半开玩笑道,算是回敬池惑先前那句「我和你一样」。
池惑好笑,这小崽子真是不能吃亏的,口头上的亏也不可以。
池惑: “你们就聊了茶?”
他可不信。
鬼主轻描淡写地弯了弯唇角: “还聊了你先前问了我两次的事情。”
池惑微微扬眉: “枫灯?”
“还是那句话,你去问你师尊好了。”鬼主道。
池惑笑: “我就猜到,你又会这般说。”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离开冬隐峰后,充满硫磺味的雾气散了,只剩下清冽的雪野气息,还有一望无垠的白。
整个长昆山的夜晚,都被落雪照得明亮。
在通向听石院的岔路口上,鬼主停下了脚步: “今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我住的院子,刚好和你不是一个方向的。”他指了指另一条小山道,然后将一盏枫灯拿在手里,点燃。
池惑看了眼被鬼主拿在手里的枫灯,笑而不语。
这盏枫灯,是昨晚他从池惑客房里拿走的,池惑之前答应要送给他的那盏。
这小崽子明摆着“多此一举”,这么明亮的雪野,就算是没有修为的寻常人,也用不着特意点灯照明,何况是他红沙谷鬼主。
鬼主这番举动,就好像在强调:看,我不仅把你答应送我的枫灯给拿走了,还用上了。
“那,明日见。”
“明日见。”
池惑站在原地,看着鬼主和枫灯消失在雪幕里,一时间心底生出些恍如隔世的迷茫感。
“忘儿,方才去哪了。”
突然,时无筝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直接将出神的池惑拉回当下。
池惑蓦然回头,对上时无筝看不出情绪的平静面孔,有点心虚地挠了挠头: “师尊。”
他心虚的,是背着师门偷偷把萧过拉去冬隐峰看病一事。
受原主修为的限制,如果高阶修士故意放轻了脚步刻意隐瞒,他是没办法立刻觉察到的,但鬼主修为远在原身之上,甚至压时无筝一头,所以时无筝即使刻意隐匿也很难瞒过他。
池惑心思转得极快,很快就把刚才鬼主的所言所行和时无筝的出现联系了起来。
——那小崽子定是知道了时无筝的存在,才破天荒地没跟他到听石院去。
毕竟时无筝不待见小徒弟的这位朋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刚才看雪又下了下来,所以就和池道友散了会儿步,看看长昆山的雪夜景致。”
池惑还是守信用的,他并没有暴露萧过的行踪,只说了和鬼主夜游长昆山一事。
时无筝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东极门四季如春,你们确实鲜少有机会目睹北域的雪景。”
看时无筝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池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自己已经替萧过瞒了过去。
不知为何,他有种错觉,自从自己开始搅乱天道所谓的剧情线后,时无筝和萧过之间的连接也随之变淡了。
“师尊呢?可是秦少门主那边有什么事要你帮忙?”池惑反问道。
时无筝神色微闪,垂下眼皮道: “没有,我在房间里静不下心来,所以索性出来寻点东西?”
池惑: “师尊要找什么东西,我可以一起帮忙。”
时无筝忙摇头: “不用了,天寒地冻的,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儿还要早起。”
看时无筝似乎不欲多聊,池惑也不方便站在雪地里继续问枫灯之事,于是便知情识趣地离开,自己走回听石院休息。
雪下的越发大了,也不知道自己那盏枫灯,能不能抵御今晚的风雪。
沐浴后,池惑躺在已经软榻上,鬼主提着枫灯走入雪幕的情景挥之不去。
不知为何,今晚池惑也没什么睡意,他在榻上辗转了片刻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掏出系在腰间的荷包,将已经稍微变蔫的绿叶拿出来。
雪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接着雪光,池惑有些着迷地看叶片上若隐若现的脉络。
脉络错综复杂,看似毫无章法可循,可又独具一分美感。
池惑将叶片凑到唇边,做出吹叶片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不能真的给自己吹这首《好梦调》,一旦曲子吹出来,他面临的风险就会变大。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重活一遭,除了要给这个时间线上的自己避免灰飞烟灭的命运外,还要把上辈子的遗憾填平。
等一切事情办妥了,他也没有留念此间的道理,他打算陪在自己身边几年,四处游历玩乐,待把四季风景看遍,人间美味尝遍,时候差不多了,他就亲自将自己的身份告诉鬼主。
对“自己”隐瞒到底,池惑总归是不甘心。
去哪儿游历比较有意思呢?就去那些自己写在话本里的地方吧……
池惑将叶片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随着眼睫的颤动,叶片也随之簌簌颤动,没过多久,池惑便在漫无目的的思考中睡熟了。
翌日天未亮彻底,客房窗户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响,池惑直接从梦里惊醒,他坐起身,看到满身雪絮的萧过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四师兄?”没睡醒的池惑揉了揉眼睛,迎着雪光,他看清萧过脸上的慌张,忙问: “你好端端翻我窗户干什么?”
昨晚萧过喝了药昏睡过去,池惑和鬼主就将他留在了冬隐峰药庐,毕竟他两对把萧过扛回来毫无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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