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嘴里扔了块薯片,宋予潮继续说:“人家女主角吃角色红利,到你这里,你不被这个角色加一个debuff,我就烧香拜佛谢天谢地了。而且就像学长你自己说的,这个角色不好演,要是驾驭不住,以后B站那什麽‘内娱辣眼睛’、什麽‘谁给他脸敢这麽演’的视频盘点里,就有你一份儿。”
唐执沉默了。
确实有点犹豫,他不在乎别人怎麽看他,主要没信心。
宋予潮咔嚓咔嚓地吃薯片,“噢,还有一点,陆子澄是青衣旦,剧本里有唱戏的场景,所以拍的过程中学长你要涂成大花脸,卸妆得洗五盆水的那种,你应该不是敏感肌吧?”
陆子澄,就是《戏中人》男主的名字。
唐执说不是。
“不是敏感肌还好。我猜公司应该是想逼学长走综艺或者成团路子的,不然不会给你这种坑爹剧本。”宋予潮撕开一包辣条递给唐执。
唐执摇头拒绝投喂。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推了这个剧本,但是呢,大概率公司那边不会给你另外的剧本了,而是让你去录综艺。”
见唐执看过来,宋予潮倒回沙发上继续挺尸:“第二个选择就是接了它。不过演完这部以后,也不能保证下一部戏不是这种棘手的。”
唐执抿了抿唇。
宋予潮啧啧两声:“怪不得前海都开了好几年,也还是这种规模,一点气度都没有,活该它成不了巨头,真是垃圾中的病瘟鸡!”
唐执低头看剧本。
其实这个故事不复杂。
女主陈胜男第一次和合作夥伴去戏楼听戏,对青衣旦装扮的陆子澄惊为天人。
一方是看客,另一方是戏子,仅此而已,双方最开始并没有太多更深层次的交集。
唐执看着“惊为天人”这四个字,开始头疼。
惊为天人啊。
这难度系数太高了。
“自己长得还不错”这个认知,早在前世的最后七年里,一次次被歧视、在一声声“丑八怪”中磨灭了。
重生回来,唐执减肥了,现在是没人喊他胖子了,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很普通。
长年累月的自卑如同无色的外来液体,早就渗入了血管里,和血肉浑为一体。
哪怕刻意要修正,努力后乍一看已经拨乱反正,但那些东西总会在某个时间悄无声息的降临,做着鬼脸表示它依旧存在。
“学长要是觉得为难的话......”
“我接这个剧本。”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宋予潮稍愣,从零食堆里再次爬出来,“学长,你说真的?这本子真的吃力不讨好,坑一个接着一个,比盗墓贼挖的还多。”
唐执点头说知道。
宋予潮:“别人家的角色都是那种救苍生,正道的光。你这个角色弱小可怜又无助,别人一拳能打俩。观众都是慕强的,人家吸死忠粉,你可能就吸骨灰级黑粉。而且我看了,二十五集网剧片酬也就一点点,全部拍完你也就能拿个五万块,噢,还要扣税,扣完税连五万都没有。”
五万块能干嘛?都不够他买一条裤衩。
“嗯,我想接。”
唐执垂眸,爱惜地摸了摸手里的剧本,“学弟,其实这个剧本并不差的,逻辑能自洽,主角也不是那种不带脑子的人设,情节设置也算得上紧凑,总体来说它没什麽大毛病。”
宋予潮倒是承认这点。
唐执:“既然剧本过得去,我为什麽不接呢?多少群演在横店打转十几年,连当男二男三的资格都没有,我既然有机会能演男一号,没理由还挑挑练练。至于角色难度高,我尽力把它演好就是。”
而且还有一点唐执没说,他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萧亦淮垫给奶奶的手术费,他一天不还清就一天还惦记着。
客厅里咔嚓咔嚓吃薯片的声音不知道什麽时候没有了。
宋予潮还躺在长沙发上,姿态慵懒随意,像一张被太阳晒化了的金毛狗狗饼。
但金发之下的那双狭长眼睛却像漩涡般深邃,仿佛藏了难以窥见的暗流。
唐执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我奶奶以前是唱戏曲的,我其实会一点点,不过好多年都没碰了,要练一练才行。”
身边的沙发忽然凹下去一块,还不等唐执转头,他的肩膀就被揽住,“行,那这个剧本咱们就接了,勇于迎接挑战,迈出在华国影视史留名的第一步。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学长你在奖杯上签名时,要用金灿灿的签字笔,这才够闪!!”
唐执:“......醒醒,天还没黑。”
宋予潮拍拍他的肩膀:“学长自信一点,自信放光芒,你就是最靓的那个崽,你可以的。”
***
范星华愁眉苦脸:“筠姐,刚宋予潮给我打电话,说《戏中人》那个剧本唐执接了。”
孟筠给自己点了根女士香烟,随即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
范星华叹气:“他怎麽就那麽倔呢?这种本子都敢接。拍完都成黑历史了,到时候他是知道错了,乖乖听话不走演艺改走综艺路子了,但黑历史已经搁哪儿了,还不是得被眼红的人拿去当把柄。”
范星华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筠姐,你说咱们要不要找个理由截了他这个剧本?”他提议。
孟筠神色淡淡:“让他拍。”
“筠姐?可是......”
孟筠:“一味的宠着他惯着他,可熬不了鹰。等他摔疼了自己会回来,到时候再让雷信公关他那些乱七八糟的黑历史。”
老大这麽说,范星华只能说是。
“比起唐执,现在江印伯的事更头疼。”范星华抱怨:“他干什麽不好偏偏要去草粉,还一脚踏几船,又单方面拉黑别人!现在好了,那几个女生不知怎的联系上了,这件事跟个雷似的,都不知道什麽时候炸。妈的,他自己就是一个靠吃女友粉的偶像,还搞这种砸饭碗的骚操作,真是没点逼数。”
孟筠:“跟江印伯说,这事不管用什麽办法,让他和他经纪人自己处理干净处理。如果擦不干净屁股,就把手里的工作先停一停。”
范华星眼里掠过一道幽光,“好,我明白了。”
......
“奶奶,您能不能带我唱戏曲?”唐执回了家,找到自家奶奶。
唐奶奶很惊讶:“执执怎麽忽然想唱戏曲?”
唐奶奶是唱戏曲出身的,年轻的时候是戏曲剧团里的大明星,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事退出了剧团。
唐执儿时的记忆里,对奶奶最深刻的印象是知性明艳的女人穿着戏服在庭院里唱戏曲,那是他一生都不会褪色的回忆。
“奶奶,我接了一部戏,要饰演一个从小被当做青衣培养的男生,在戏里要唱一小段豫剧的《花木兰》,和一小段《游园惊梦》。”唐执有些害羞地移开眼睛。
唐奶奶稍愣,随即笑了:“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戏曲是传统文化,是我们的瑰宝。而且京剧中男扮女,越剧中女扮男是十分常见的。艺术的美没有国界,没有年龄大小,也没有性别之分,它不应该被局限。”
怜爱地摸摸孙子脑袋:“不羞,奶奶支持你。”
唐执抬起眸子,重重点头。
唐奶奶认真道:“现在分辨一个地方的戏剧主要依靠声腔、音乐旋律和唱念上的地方性语言,比如西北的秦腔、广东的粤剧、河南的豫剧等。①你要唱豫剧,就要先了解豫剧的文化......”
唐执静静听奶奶讲着,说起戏剧时,老人家的眼睛好像在发光,瞬间好像驱散了苍老,让她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等奶奶讲完一段,唐执忍不住问:“奶奶,既然您这麽喜欢戏剧,当初为什麽要退出剧院呢?”
老人家沉默下来。
就当唐执以为老人家不会回答时,唐奶奶低声开口,她的声音好似吟咏诗人口中的带着历史厚重的诗篇,有种难以捉摸的晦涩。
“因为奶奶选错了人,我以为我所选的人能让我幸福,为此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一门心思认准他,但后来发现我错了。这世上多的是薄幸郎,可惜那时候我明白得太晚,一切已成定局,我也回不去了。执执,你爸是跟我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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