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之症(100)

　　“谢谢爸！”许弥眼睛弯弯，“我会记住的。”

　　挥手告别，车子开出好远了，许弥才想起来回头看。这一看不要紧，就是让许弥心里很难受。

　　原来李丽文和许奇正都站在原地没动，像是守望的稻草人，那么执着地立在原地，不肯离去。

　　许弥心里像是有银针在刺，背井离乡的孩童不记得回头看，自然也看不见父母不舍的眼神。可是游子也不能回头看，看了就走不掉了。

　　他默默地回忆刚才父亲念的话：“前路漫漫，当……当什么，还要沉下心。”太长了，只听了一遍，许弥记不住。

　　陈荒年替他把话说完：“前路漫漫，当克己，当慎独，藏棱角，退优越，沉下心。出自王安石的《尚书》。”

　　“什么意思啊？”

　　“大概就是，你爸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路途很艰难。要你懂事听话，克制一些自己的言行举止，磨练脾气，谦虚，有礼，持之以恒的意思。”陈荒年握住他的手，“他是用了心的，你也要听进去一些。”

　　许弥委屈巴巴地说：“我还不够听话吗？”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陈荒年摸摸他的脑袋：“别着急对号入座。”

　　许弥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文绉绉的。”

　　“你不也是读书人？”陈荒年好笑地看着他，“大哥不说二哥，你写的那本小说，我现在都记得。”

　　许弥想起来那本冗杂了他各种感情的小说，有点怀念地说：“时间过得好快呀。这么多年了，兜兜转转还是你。”

　　陈荒年看着他，问：“你还记得你小说结尾写的什么吗？”

　　时间太过久远，许弥已经记不清了，他甚至不太记得那本小说到底讲了什么，哪些是真， 哪些又是假。

　　“你写的是‘山海总有相遇的那一天，汤姆总有抓住杰瑞的那一刻，待到我们厌倦了追逐的日子，自然会在某个时刻相逢。’”陈荒年盯着他的眼眸，忽的就笑起来，“就是这么一句话，支撑着我，一直等到现在。”

　　岁月漫长枯燥，为了这一刻的相逢，陈荒年默默地守候了好多个春夏秋冬。

　　许弥忽然红了眼。

　　他们视线相触，不用多说，已经领会。

　　满天神佛看着呢，蔚蓝天空下，离家的少年背负着梦想，一步步走向远方。谁也说不准命运，谁也掌握不了未来。

　　最重要的，就是活在当下吧。

　　许弥看向陈荒年，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那么英隽清秀，像是跌落人间的神明。

　　他喊：“陈荒年！”

　　陈荒年回过头看他。

　　许弥咧开嘴笑，眉梢眼尾都是清澈的笑意，字字有力：“我们终会相逢。”

　　——正文完——

 

第108章 番外一 我的小狗

　　临近年关，许弥和陈荒年一起回了老家。因为陈荒年跟他家那边的亲戚没联系，所以这次过年，他们只需要拜访许弥家的亲戚。

　　城市的年味总是缺了点意思，回到老家，把烟花爆竹一放，夜晚就热闹起来。

　　两个人在家里过了三天假，临走时，又去农村拜访了一个表亲。

　　表亲家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条黄毛土狗，还有一只黑不溜秋的小狗。

　　许弥一进院子，小狗就迈着小碎步跑到他脚边，拿脸蹭着他的裤脚。

　　可惜许弥怕狗，吓得嗷嗷大叫，一股脑撞进陈荒年怀里，不断地喊着救命。

　　陈荒年嫌弃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拉下来，“一条小奶狗也怕？它牙还没长齐呢。”

　　这时他们拜访的那家亲戚也走出来说：“别怕啊，这狗不咬人的。”

　　许弥不太好意思，尴尬地摸摸鼻子，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三嫂。”

　　三嫂摇摇头，指着那小狗说：“这狗挺乖的，见人就黏，就是毛色不太好，一胎六个，其它五个都送出去了，只有它没人要。”

　　小狗欢快地摇着尾巴，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毛色被嫌弃了，围着许弥的脚踝打转，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就不太聪明。

　　可爱归可爱，但许弥小时候被一条大黄狗追着咬，咬到了他的屁股，疼得他一个周没敢坐下。打那以后，他就见不得狗了。

　　陈荒年看他的确害怕，带着他进了里屋，把门关上，小狗就进不来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弥挨着陈荒年坐下，一行人围着桌子畅谈人生。许弥也笑呵呵地跟着聊了几句，突然，他脸色一变，低头一看，原来那只小奶狗不知什么时候钻到桌子底下，正在蹭他的鞋子呢！

　　回头一看，那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

　　许弥瞬间浑身发凉，撕心裂肺地说：“狗！有狗！”

　　陈荒年也低头去看 看见是那条奶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弯下腰，捏住小狗的脖子，把小狗提起来，随后双手抱住它走出去，重新关到门外去。

　　转身去用肥皂洗了手，陈荒年落座，继续给许弥夹菜，监督着他吃饭。

　　亲戚们问陈荒年的身份。

　　许弥不太好直接说是男朋友，就说是同学，爸爸妈妈都去世了，他太孤独了，所以才把他也带来了。

　　听见父母双亡，亲戚们也就识趣地不问了。大过年的，就别往人家伤口上撒盐了。

　　吃过午饭，许弥一打开门，就看见那只小狗坐在门前，歪着头看他。它的眼睛很黑很亮很圆，像是两颗饱满的葡萄。

　　“汪！”小狗尾巴摇得更欢快了，兴奋地在原地转圈圈。

　　许弥还是害怕，赶紧退了几步，谁想这小狗就追上来了！虽然它和他小时候遇见的大黄狗的体型相差巨大，但他还是被吓得不轻。

　　李丽文含笑地看他和小狗，打趣道：“阿弥，你连这么小的狗都怕啊？”

　　“我就是怕狗不行吗！”许弥说，“我是人，总有怕的东西。我就是怕狗！”

　　小狗疑惑地歪头看他们，和许弥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又一次发出“汪汪”声。

　　三嫂见了也笑：“阿弥，这狗喜欢你喜欢得要紧呢。它见了其他人可没这么激动。你跟它有缘。”

　　“什么缘？十万八千元。”许弥自顾自地笑起来，低头在看那只小奶狗，趴在地上，无辜地看着众人。

　　“你喂它吃点东西它就跟你熟了。土狗都很聪明的。”三嫂端来一盘吃剩的白斩鸡，递给许弥，“别给它喂骨头，太小了，吃骨头容易死。”

　　许弥本来不想接，可是人家都给他送到手上来了，他不要也得要。

　　只好不情不愿地接过白斩鸡，许弥撕下一块鸡肉，颤抖着手，隔着十米远把鸡肉扔过去。

　　小奶狗立刻跑过去，一口嗷呜，就把鸡肉吞掉了。吃完了，再一次用湿润的大眼睛看着许弥，尾巴左右摇晃，欢喜得很。

　　许弥又撕了一块肉给它。

　　小狗同样是吃了，随后就屁颠屁颠地走到许弥脚边，继续蹭着他的裤脚。

　　“这狗就是喜欢你，”三嫂笑着说，“它想跟你回家。”

　　许弥动都不敢动，生怕这狗踢突然咬他一口，再听说什么回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不会带一只狗回家的！

　　陈荒年已经很狗了，要是再来一条狗，家里就有两条狗了！

　　喂了几块肉，小狗就吃饱了，不肯再吃东西。它就喜欢围着许弥打转，许弥在哪，它就在哪。

　　许弥一开始还怕，后来发现这狗貌似不太聪明，戒备就放下了。

　　小狗依然围着他打转，不时地叫两声。许弥看着看着，忽然心软了，弯下腰，试探性地去摸了一下它的脑袋。

　　“汪！”小狗被摸了头，更加欢快地叫起来。

　　许弥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抬眼一看，陈荒年正对着他笑嘞！

　　三嫂也走过来，看见他跟小狗相处融洽，就说：“你要是喜欢这狗，就抱回家养呗。”

　　“我……”许弥看着在他脚边打滚的小狗，有些动摇，但还是感到害怕，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