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流景轮椅停下了。
南流景望着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
园林……呢?
只剩白茫茫一片,一眼不见尽头。
……
“沈伽黎!!!”怒极而啸的咆哮声惊扰了枝头正在卿卿我我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南流景笔直站起身,拖着轮椅疾步而去,脚底的盐粒踩得咯吱作响。
他用三年时间打理的皇家园林, 没了,甚至没看见消失后留下的泡影就没了。
沈伽黎沈伽黎!!!
“哐当!”进了屋, 南流景单手扯过轮椅往地上一摔,坐上去,做了个深呼吸试图平复呼吸。
这呼吸平复不了。
南流景一把推开房门:“沈伽黎,起来。”
沈伽黎缓缓睁眼,看了眼钟表,重新闭上眼:“六点了,睡了,晚安。”
南流景不由分说把人拽起来,拉着往外走:“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沈伽黎迷迷糊糊被拽到门外,雨后放晴的天空渡上大片耀眼的红霞,百里无障,一览无余。
他抬手挡了挡光,大言不惭:“礼物,送你的。”
南流景银牙暗咬,颌骨突出一块。
他抬手指着光秃秃的庭院:“你想气死我尽早继承我的遗产,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对不对。”
但话音刚落,猛然怔住。
南流景原本凌厉的眉宇渐渐舒展开,随即眼底满上一丝不可置信。
遥远的天际,火焰般燃烧的红霞片簇成鳞,犹如凤吐流苏,余散成绮。
原本雪白一片的盐地表层波荡着薄薄一层积水,像一面光滑的镜子,投映出天空的景象。
笔直狭长的水平线将世界一分为二,完美复刻的场景忽然令人难以分辨真实与幻象。
南流景紧攥的十指渐渐松开,瞳波颤动,被晚霞染上了热烈的红。
天空之境,那处他期盼却不知何时才能一探究竟的地方,此刻,就在眼前。
沈伽黎默默瞧了他一眼。
没事了吧,没事他要回去躺了。
哦对了,还有:“生日快乐。”
缱绻的红霞被无声的风吹散,明明两人刻意保持了距离,但偌大天地间,他们看起来却像是紧密相依。
六点半准时赶来的沈岚清按了许久门铃也无人应声,他担心沈伽黎出什么意外,爬过雕花铁门进了庭院,刚好看到这一幕,听到了沈伽黎淡漠的那句“生日快乐”。
“啪!”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地面的积水晕湿了藏于花束中的卡片。
卡片上那句“祝哥哥生日快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被水渍晕染开,弥散开小毛边。
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睑一片晕红。
精心准备了一整天,期盼着能和哥哥度过一个美妙夜晚,结果哥哥却在对另一个男人说着生日快乐。
那么懒散且永远不回消息的哥哥为了这个男人的生日,砍了树铺了盐,制造了完美绮景。
南流景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的残废,他能给哥哥想要的幸福么。
鞋底碾碎花瓣,沈岚清阔步离去,十指收紧,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回了郊区别墅,他疯狂撕扯着桌布,砸了所有的碗盘,握着尖刀泄愤一般一刀刀用力扎进桌面。
沈岚清黑化50%——
……
一直到晚霞褪去,天青乍现,南流景才终于回过神。
他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终于打算说出那声“谢谢”,一回头——
那么大一个沈伽黎呢?
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回去躺了。
睡觉多的人都是笨蛋。
南流景打电话让旗下酒店送来了晚餐和蛋糕,点上蜡烛,在长桌中间摆上一束粉玫瑰。
随后吹灭蜡烛撤掉花束。
不然让沈伽黎见了岂不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他上了楼,难得主动敲门,但沈伽黎深知李叔不在,不回应也可以,继续闭眼睡觉。
南流景沉思片刻,给李叔拨过去电话,开启扩音。
“沈先生?”
沈伽黎坐起来了,沈伽黎开门了。
望着手机,沈伽黎咬牙切齿.jpg
南流景挂了电话,声音低沉:“下来,有东西给你。”
“不要。”
沈伽黎没什么想要的,除了地下CBD。
“是你想要的。”南流景道。
“不信。”沈伽黎可不信,总不可能一下楼看到南流景给他抠出了一座套娃风大地宫吧。
“你会后悔的。”南流景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沈伽黎不理解,拿这个吓唬人?几十年后都是一抔黄土,上阎王面前后悔?
送客,关门,躺平。
不多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一只超大礼品盒摔到他床上。
沈伽黎往旁边挪了挪,给礼品盒腾出位置,重新翕了眼。
南流景忍不了,他抓过沈伽黎的手,手把手带着他拆了盒子。
一只圆滚滚的大棉花娃娃“嘭”地弹出来。
沈伽黎缓缓打出一个?
这……什么玩意?
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丑的娃娃,身上的西装是拿双面胶贴上的,头上光秃秃立着三根毛线,针脚之凌乱李叔见了都得直接当垃圾处理。
关键这娃还TM是个斗鸡眼。
衬衫上还TM有个血手印。
诅咒之娃!
娃表情贼凶,一看就是至邪之物。
南流景默默将手藏在身后,倨傲地垂视着他:“礼物。”
沈伽黎:“我懂了,你想用这个诅咒我。”
南流景:?
字都认识,合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
他不是喜欢人偶?为何表情平平。
为了他那句“喜欢人偶”,南流景熬了几个大夜,每天不是在塞棉花就是在塞棉花的路上,打小针都没碰过的男人,戴着顶针穿针引线,手都被扎成蜂窝,一不小心留下了血手印。
但他竟然无动于衷?!
“说你喜欢。”南流景哪里吃过这种苦,脾气上来了,颐气指使道。
沈伽黎:……
这个世界上难看的东西已经很多,这人还要制造垃圾。
“你说过你喜欢人偶。”南流景凝视着他,眼底一片漆黯。
并非因为努力没得到认可,而是因为沈伽黎看起来并不怎么感兴趣。
沈伽黎想不起来在哪里说过这句话,但他确实说过。
但绝不是这个诅咒之娃。
沈伽黎不喜欢虚与委蛇,耿直道:“难看,你会喜欢?我想要的是储藏室的人偶。”
南流景固然想说这玩意儿给他他多半直接让李叔处理了,但尊严不能丢。
“喜欢。”
沈伽黎将丑娃塞他怀里:“喜欢你拿走,要送就送我储藏室那个。”
那娃他一样不讨喜,目测还是南流景同款,但莫名其妙,抱着它就是睡得格外香。
“那个不能给你。”南流景收拢手指,语气淡了些。
沈伽黎也不想知道为什么,不能给就是不能给,知道理由也得不到。
罢了,睡觉。
刚躺床上,黑暗中,南流景沉声开口:“你知道为什么不能给么。”
沈伽黎:我没问,不必告知。
“那个人偶,是我六岁生日时,母亲送给我的。”南流景的声音恍若隔世,漫着一丝寂寥。
沈伽黎:我真没问,别自说自话。
南流景缓缓垂了眼,似乎陷入往事的追忆。
他本打算让这个秘密永远烂在腹中,因为身边那些尔虞我诈的人不配知晓,但不知为何,得知沈伽黎如此喜欢这个人偶后,心中莫名产生一丝奇怪的悸动。
想着,大概这个人会理解我的。
南流景的生母出身豪门,是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追求她的人能排到临市,但她一个也相不中,偏就对南丰一见倾心,主动提出联姻。
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她来说有着致命吸引,但对方对她并不感冒,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迫于父亲施压,南丰和南流景的母亲结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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