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洲,我与那状元郎说了,圣贤之书非圣贤之书。”
漂亮的丹凤眼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着他的小弟子,认真的神情给那本就带着冷意的眉眼增添了一丝凌厉,疑似九重天外仙人。
万事万物倒映在那眼眸之中,却犹如残树映落寒潭影,不能扰起一丝波动。
端坐着的小寒洲依旧好好端坐着,他不那么慌,即使放在膝上的手还是微微抓紧了一下。
小寒洲仰着头,认真倾听师父的教诲,漆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师父。
“寒洲可懂?”
风吹动云海,雪白的云海翻腾。风吹至崖边时,也吹动了宋齐远雪白的衣袍。
“略懂。”小寒洲恭敬回答。
“圣贤之书被篡改,或有意,或无意。”宋齐远的声音也被风拉长了,飘向了渺茫的远方。
“众生铸成了圣贤之书。”
“众生寄托美好的愿望。”
“众生若创造出一位圣贤——”
宋齐远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看向小弟子,漂亮的丹凤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小弟子仰着头,耐心倾听他的教诲。
风吹起宋齐远一缕墨色长发。
“……那便不是圣贤,是祭品。”
宋齐远终于说完了,小寒洲也终于看懂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是怜悯。
众生无罪。
众生只是寄美好的愿望于圣贤之书。
集齐了众生愿望的圣贤之书,高高在上,散发着不可直视的神圣光芒。
众生无错。
一层又一层愿望被层层束缚在圣贤之书上,覆盖住原本样貌。
众生从不曾想主动害人。
只是当有一个傻蛋,跌跌撞撞信了那书,信了无罪的愿望。
那么,他便成了祭品。
那么,罪就此开启。
满足了众生所有愿望的,只有祭品。
只是祭品。
属于众生的祭品。
被吞吃拆骨,被吸血食肉,被挖目破脑。
众生无罪,就连最后他们手上沾满了祭品的鲜血,依旧无罪。
“寒洲。”
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伸出,指尖触碰小寒洲的心口。
“人要有私心。”
小寒洲仰着头看着师父,俊美如嫡仙的师父对他尊尊教诲。
仙人的眉头轻皱,唇边却泛起一抹温柔的笑。
“为名,是私心。”
有人为官在国破家亡之时,愿留一个清白在人间,从海崖边跳下。
“为钱,是私心。”
有人为商纵横各国,积累富可敌国的财富,不顾帝皇忌惮依旧驰骋商场。
“为权,是私心。”
有人操控朝堂,行走在刀光剑芒之上,只求权倾天下。
“为天下,也是私心。”
为自己的道、为自己的信念、为自己的悲悯……都是有所求。
万物皆有所求。
只有众生的祭品没有私心。
按在心口莹白如玉的手用了点力。
“为师只愿你做一个俗人。”
“寒洲,你要有私心。”
小寒洲仰着头看着他师父,心里明白师父所讲的道理后,立马有一个小小的声音。
有的。
他有私心。
他希望能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嗯。”小寒洲很乖的点了点头。
宋齐远收回手,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小寒洲揽过来抱在怀中。
他抱着小弟子,看着被风不断吹动的云海。
陈文忠选择了在知道事实后,去求一条真正圣贤之道。
或许他会在挫败困苦中,真的寻求到圣贤之道。
但更大的概率,他会早早死去。
但起码,他不再是那个不自知茫茫然的傻蛋了。
他有了私心,转身离去。
只留下众生,和众生完美无缺没有私心的“愿望”。
宋齐远抱着小寒洲静静地看着云海翻滚,看着云海中的山峰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很久。
而为了培养小弟子的私心,也为了解决宋齐远还残留一点不安的心——小弟子可千万不能成为傻蛋,宋齐远决定对小弟子更好一些。享受了更多的好,小弟子总会更容易有私心吧。
本来回到山峰之上,该重新自己洗澡的小寒洲,继续得到了师父爱的刷土豆。
在凡间旅行的时候,宋齐远是为了安抚小弟子才帮忙洗澡的。
现在,这个时间延长了。
回到山峰之上第一天洗澡,浴室门突然被打开,正在脱衣服的小寒洲还有些茫然和慌乱。
然后某仙尊就大大方方进来了。
“寒洲,为师与你一起洗澡。”
小土豆就被抓住了,在师父怀里被熟练的刷土豆。
吃饭的时候。
在凡间旅行很少自己做饭的某仙尊,一下子进厨房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寒洲试试这个。”
最香嫩的一块肉被夹到了小寒洲碗里。
就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小寒洲都听到了更为偏成熟一点的魔改童话。
某仙尊侧躺着,墨色长发披散,垂落在雪白里衣和床榻上。
小寒洲窝在他怀中可以圈住的位置,安静地听师父讲故事。
今天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魔改自童话爱情故事。
宋齐远往里面加了一点“偏成熟”、“狗血”、“戏剧”……当然还有最重要的“私心”。
“……我以为,你只是把我当师妹。”
一些称呼修真界本土化了。
“小师妹说完,泪汪汪的。”
“哈哈哈——,她的大师兄猖狂的笑了,然后靠近。”
俊美的仙人在跳跃的烛火下,丝条慢理地讲故事。
烛光落在他脸上,带上几分温情和私密氛围。
“师妹怎么会觉得我只把你当作是师妹?大师兄反问道。”
“可是,可是,你对我和大家都一样啊。小师妹这样说。”
小寒洲仰着头,乖乖听故事。
“大师兄好像冷静下来了,他上前扣起小师妹的下巴。”
“说,以前的事情我们都不要再提了。我是心悦师妹的。”
“我心悦师妹,师妹可喜欢我?”
“师妹,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师妹惊讶极了,却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而大师兄也展开了他的追求。”
终于,经历误会,解释,追求之后,魔改故事讲完了。
宋齐远看了小弟子一眼。
小寒洲还在仰头看着他。
“你看,原本故事不会那么复杂,甚至差点成为悲剧。”
“如果大师兄早点表达出自己的喜欢,一切都没事了。”
所以为了当一个好大师兄,当一个无私的人什么的,要不得啊!
小寒洲还在关注另一件事情,追问道:“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在一起了吗?永远在一起了吗?
夹带私货的讲魔改故事完毕,宋齐远低下声音,温声哄小弟子。
“当然在一起了。”
“他们幸福美满的在一起了。”
童话故事的结尾一般都是这个。
故事讲完了,该睡觉了。
就在宋齐远要挥手熄灭蜡烛时,小寒洲又问了一句。
“师父,他们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吗?”
这孩子气的问话。
像极了蓝星电视剧电影里的天真小朋友,听了故事、看了电影电视之后,可可爱爱,单单纯纯,只求从大人口中得到一个“他们当然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他们当然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宋齐远给出了完美的标准答案。
烛火被熄灭,黑夜里,宋齐远把小弟子抱进怀里,一起睡觉。
小寒洲窝在师父怀里,手抓着师父胸口的里衣,闭上眼睛慢慢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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