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到这些的阿绎又是什么心情?不管原因如何,那时候确实对他怀抱那种感情的阿绎又是何种心情?
萧寒舟只觉得冷极了。
是全然不同于先前看到阿绎为他所做种种的另一种冷。
萧寒舟察觉到另一道带着森寒凉意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但是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或许他从心底深处也的确赞同那目光主人的想法——他确实该死。
萧寒舟想到了自己那时的困惑。
他接手萧家后,好像同阿绎生疏了?
萧寒舟突然有了答案那并不是“生疏”,是他亲手将人推了远。
镜中的画面在飞速流转后,又回到了萧府,远处模模糊糊地传来些不太真切的声音,似乎是萧家的家仆正趁着空凑在一块儿正嚼些闲话。
“嗐,你知道不?那个人前些时日又来了。”
“知道。这回家主把那块库房底的玉髓都拿出来了……啧啧,真是了不得啊,你说这事让我当年撞见多好啊,把人捡回家去、只给吃给住,等过不了几年,就要什么给什么……”
“嘘——!这么编排家主,小心你的嘴!”
前一个被警告的人讷讷止了声,不一会儿还是禁不住开口,“我就是气不过,要我说就是家主太心善,那人不过是早些年收留了家主些时日,还当真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恩情?还真的敢开口讨要好处。”
“……”
“……”
萧寒舟听着这些无聊的话头,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指代的是何人,一直等先头开口的人将他送出去的东西一一数过了之后,萧寒舟才从那些匪夷所思的说法中弄了明白原来他们说的竟是阿绎?!!
萧寒舟?!
为什么?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如此轻慢?!
也不必旁人提醒,萧寒舟很快意识到了缘故自己好似从来没有在将阿绎在萧家正式介绍过?
他开始着手重整萧氏之后,阿绎便几乎没有在萧氏族人面前现身,就连他都觉得两人生份了,萧家族人更是几乎不认识阿绎了。
萧寒舟觉得自己何其可笑。
他想着白尽流在白家的处境,却从来没有顾虑过阿绎在萧家的处境。
他总想着,这可是他着手重整的萧家,怎么会让阿绎在其中受委屈呢?
可事实上,就在这个萧家、他的萧氏,连家中的仆役都敢那么慢待阿绎!
悔意自心底漫出,苦涩中又夹杂着让人无处着手的闷痛,萧寒舟只觉得血腥气都自肺腑中泛了出来。
第46章 只是朋友46
萧寒舟本以为自己先前听得的那些话已经是极难挨的了, 却不想接下来却还有更为过火的说法。
最开始说话的那仆役声音又压低了一成,像是说什么隐秘一样,小声“什么千年灵芝、万年玉髓的, 我瞧着那人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另一个人似是愕然“这还不够?!要是我得了但凡其中之一,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萧寒舟绷紧的唇角都在发颤,他在心底嘶声反驳怎么会够?如何能够?!!
对比阿绎为他做的,他的这些连千分之一、万分之一都无!如何谈一个“够”字?!
萧寒舟的心音自然无法传入镜中,倒是先出声的那仆役似乎被另一个人的回应逗笑了,在“嗤”的一声后, 笑斥“瞧你那点出息。”
另一个人也不恼,自嘲了几句“眼界如此”之后,又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头那个人四下瞄了瞄, 又比划了个附耳过来的姿势, 等身旁的人会意凑过来,他压低了声音,小声“上个望日,我从家主书房外经过,正瞧见那人被家主赶出来,衣衫不整的、还露着一小截腰……那白的啊,汗珠凝在上面、真真似玉一般, 啧啧、也亏得家主忍得住。”
镜外的萧寒舟脸色已然铁青。
因果镜显现出的画面限制,萧寒舟只能看见那边隐隐绰绰的人影,并不能看见两人的相貌, 又因为镜内镜外的隔绝,他连分辨神识都不能, 不过他仍是将两人的声音都死死记住了。
那仆从刚刚提起了“望日”, 有了这详细的时日提醒, 萧寒舟倒是想起了那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阿绎在外时遇到了仇家,身中牵丝蛊。
他那日为解蛊毒而来,只不过阿绎最不喜人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所以蛊毒刚解,便不顾身体尚虚弱、匆匆离去,应当就是那时候没有防备,才不巧被那说话人撞见的。
而且阿绎的那仇家……
这次在因果镜外以旁观者的姿态重新看了那一遍过往,萧寒舟才知晓,那仇家如何算是阿绎的仇家?那分明是他的仇家!是他当年在苗寨九族眼皮子底下取走了他们视为囊中之物的凤凰引,阿绎为了帮他引开追兵,主动暴露,从此以后追杀不断。
这本就是他惹得祸事,也本该是他的仇人。
阿绎只是在代他受过罢了。
……非但代他受了苦,还要被人如此指指点点。
一时之间,萧寒舟竟分不清心底那些恨意多少是对着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又有多少是对着自己。
镜中之人却不知外面萧寒舟的心情。
八卦热闹人人都爱,更别提这种艳情轶事。他们惧于萧寒舟的威严不敢直接说家主如何,但是落到任绎身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两人嬉笑着说了不少荤话,直让听的萧寒舟后槽牙都咬得嘎吱作响,等到终于调笑完了,又好似可惜一样叹“不过他那苦心谋划注定要落了空了,谁不知道咱家主对白家的那位少爷情根深种,十多年过去了,还是念念不忘。”
萧寒舟早先便已知道了他和白尽流谣言,本来只以为是些无根无据的流传,但是这会儿听到家仆谈论的语气才知,这事在萧家竟已像是共识。
果然,另一个人也应,“说得可不是嘛。早先就有人说,家主何时会把人接来,这不就是了吗?连客房都没特意准备,还直接住进家主院子去了。”
“我可听人说,当日是家主直接将人抱进去的嘞。”
“……恐怕过上几日,这府上好事就将近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萧寒舟未曾想,自己那时为防万一隐瞒白尽流的伤情,竟会造成如此结果。况且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尽流在萧府养伤后不久,阿绎就要从玉云乡回来了……
思绪刚刚转到这里,萧寒舟整个人就是一僵。
这因果镜中映的是他和阿绎两个人的过去,这家仆二人的对话他从未听过,那么这番话实际落入了谁的耳中自不必说。
萧寒舟脸上的表情霎时空白了下去,只有眼珠缓慢地转动。
镜中的画面就那么大,就算萧寒舟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事实,他还是在镜子的一角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身形单薄瘦削的青年就定定的站在那里,好似从一开始就未动一步,几乎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因为镜中的人和物皆都无法以神识扫过,萧寒舟竟于那两个没什么修为的仆役一样,先前将之忽略过去了。
萧寒舟不由想到自己那时对阿绎是否知晓这谣言的忧惧。
现在看,阿绎何止是知道?!他听到的部分要比他最初料想的更过分千倍百倍不止!
嘴唇早不知何时被咬得鲜血淋漓,看着那被红枫拥簇其中身影,萧寒舟呛咳了一声,灵力伤了内腑,竟有血从唇角缓缓溢了出来。
任绎正顶着小号和鸿虚子对峙着呢,眼前的景象却一阵扭曲的眩晕。
在看清周围的环境之前,他已经先一步察觉不对,自己原本已经按在剑柄上蓄势待发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姿势,好像正往外递着什么东西。
隔了一层雾气一样的环境渐渐清晰起来,任绎同时听到了那道由模糊变得清楚的声音,对方郑重“阿绎,你的心意,我已经知晓。”
与此同时,自己手里的东西也被对面的人接走。
任绎?
他还没有理清楚状况,脑子里就已经先冒出了一个想法“不对,不该是这个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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