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是立着了,但嘴好像忘了带过来。
别怂唧唧的啊!
贺闻溪在心里无声呐喊。
走廊里,卧室门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面对面站着。
裴厉开了口:“有事?”
贺闻溪:“不好意思啊。”
没想到两个人正巧同时开了口。
可能是太过熟悉,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贺闻溪一听就发现,裴厉的嗓音带了点哑意,再仔细看,发梢和睫毛湿漉漉的,像是不慎被打湿,发尖还滴着水。
走廊的灯光下,他的脸色也透着些苍白,眼底依然沉暗,却泄露出了两分压不住的疲惫。
贺闻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即便相处三年,他也很少见到这样的裴厉。
可以说,他几乎是第一次,从向来目标明确、沉敛又骄傲的裴厉身上窥见“脆弱”。
是的,脆弱。
明明这个词,根本不可能和裴厉沾上边。
贺闻溪站在原地,想问,“你怎么了”,或者,“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但最后,他说出口的只有:“今天晚上上车前,我事先不知道你在车里,有点……惊讶,所以才会把车门开了又关上。回来的路上,我脑子有点乱,一时没顾上跟你打招呼。”
越说越顺畅,但贺闻溪内心依然有自己的小倔强,没有说“对不起”,别别扭扭地重复了一遍总结词:“所以,不好意思啊。”
完了又谨慎地确认,“你没不高兴了吧?”
语气有两分不自觉的小心翼翼。
仿佛面前的人是什么易碎品般。
裴厉静静地看了贺闻溪几秒。
隐约有极复杂的情绪从他晦暗的眼底轻掠过,又在极短的时间里被他彻底地收敛、压制,再看不清。
他收回视线:“明天还要去学校,早点睡。”
听完裴厉这句,贺闻溪心一下落了地。
还有心思管他早睡晚睡,说明没有不高兴了。
迟疑两秒,贺闻溪把一直藏在身后的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他手里拿的是一双黑色拖鞋,除了颜色,品牌款式都跟他自己脚上穿的一模一样。
裴厉垂下薄窄的眼皮,看着递来的东西,没接:“我有拖鞋。”
贺闻溪抬了抬下巴:“顾叔给你准备的是客用,穿久了会硌脚。我这双是……是跟我脚上这双一起买的,我穿了一个冬天,踩着很舒服。”
而且,颜色也是裴厉喜欢的颜色。
说完,也没管裴厉到底接不接,贺闻溪弯腰把拖鞋放到门口,走了。
裴厉关上了门。
玄关柜上摆放着一幅油画,上方射灯的光映在墙壁上,呈现出一道暖色的弧光。
裴厉径直找了换洗的衣服,进浴室冲了个澡。
十分钟后。
卧室的门再次打开。
灯光下,有人折下腰,冷白匀长的手将放在门口的拖鞋拿进了房间。
第4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裴厉就住他隔壁,贺闻溪做了一整晚的梦。
内容跟在教室做的那个梦很类似,也是以前在任务世界发生过的事,只是换了场景而已——
他有事单独出了门,结果半路上,发-情热来势汹汹,口干舌燥,体内的血液极为躁动,连保持清醒都很勉强。
等他恢复些许意识时,他正被裴厉压在车的后座里,咬了后颈。
车内蔷薇花的气息太过浓郁,裴厉明显也受了影响。
腺体被牙齿刺得太深,灌注的信息素又强横,以至于贺闻溪手指在座位的皮面上留下了两道浅白划痕,全身战栗,裹着薄毯在后座窝了好久,都没能缓过来。
闹钟在6:30准时响起,贺闻溪很艰难地把自己移出被子,顶着胡乱支棱的头发对着镜子刷牙时,总是忍不住摸后颈。
莫名觉得那里痛痛痒痒的,跟刚刚在梦里被裴厉咬了之后的感觉很像。
做了梦的后遗症?
拎着书包打开门,贺闻溪趿着拖鞋准备下楼,余光忽然瞥见卧室的白色木门上,贴着一张蓝色的便利贴,上面写着一句,“我先去学校了。”
笔划锋锐,有筋有骨,贺闻溪一眼就认出是裴厉的字迹。
把翘起边的便利贴揭下来,贺闻溪重新进了趟卧室,把纸片放到了书桌上。
餐桌旁,贺闻溪打了个哈欠,拉开椅子,问顾叔:“裴厉多久走的?”
顾叔帮他把准备好的牛奶和小笼包放到面前:“小裴六点就起了,六点二十出的门,说不用麻烦老姚特地送他一趟,他平时都习惯搭公交车上下学,附近正好就有公交站,很方便。”
“六点?”贺闻溪不由在心里嘀咕,这人身体里是上了发条吗,都不困的?
想起什么,贺闻溪端着牛奶起身,见一双黑色拖鞋十分显眼地摆在门口,心情顿时就奇妙地好了起来。
两分钟后,盯着喝空了的牛奶杯,贺闻溪皱眉纠结了几秒:“顾叔,我还要杯牛奶!”
以前以为裴厉是NPC时不觉得,他昨天去帮裴厉揍人时才发现,裴厉竟然比他高了至少三厘米!
三厘米!
这还能行?
男人身高重过泰山!绝对不能输!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烤肠和鸡蛋饼的气味,贺闻溪放下书包,刚开窗透了透风,好几个人就跟闻到肉味的鬣狗似的,飞快围了过来。
“溪哥!你终于来了!你就是救苦救难的男菩萨!有头发的佛祖!”
“爸爸,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英语课代表昨晚都跪了,乡亲们只能指望你了!”
贺闻溪被夸得身心舒畅,在他们把神仙谱和族谱上的称呼全背一遍之前,拉开书包拉链,跟饥荒年间施粥一样,把几张英语试卷散了出去:“拿去吧。”
他们的英语老师一直强调语感,至于语感怎么来?她的理论是,等哪天刷题刷出条件反射了,那就是神功大成了。
于是昨天那三张卷子不仅全是完形填空,还字号小排版密,难度也不低,做的全班人仰马翻,半夜直吐血。
江颂抢到一张,扫了眼卷面,拍着胸口庆幸:“幸好不是填空也不是作文,不然根本看不明白溪哥写的什么玩意儿。”
贺闻溪眯着眼,威胁:“还想不想抄了?”
他英语好是因为小学初中不管暑假寒假,一半时间都被家里人扔到国外游荡,为了生存,不得不被迫习得他国语言。
但会说会做题,不代表字母就画得漂亮,反正每次考试,卷面都能先扣个十分。
能给作业抄的就是祖宗,江颂连忙捂嘴,瓮声瓮气地讨好:“溪爹,我错了还不行?”
说完,还把自己塞桌肚里的switch也拿出来上贡。
贺闻溪接过switch:“爹是个慈父,原谅你了。”
见自己旁边的课桌上摆着物理题集,人却没在,贺闻溪皱着眉,揉了揉有点发烫的后颈,随口问了句,“裴厉去哪儿了?”
江颂笔动地飞快,抽空回答:“被老杜叫走了呗,昨天中午裴厉绕着操场连跑十圈的事,不是不少人都看见了吗,估计老杜也知道了,才把裴厉召唤去了办公室,安慰安慰,毕竟要月考了,肯定不能被洪亮那个傻叉影响了学习状态。”
正说着,裴厉从后门走了进来,顺手将手里的东西倒扣着放到贺闻溪桌子上:“英语老师让我给你的。”
江颂好奇地转过身:“溪哥,沁沁给你什么好东西了?难道是秘传的习题集?果然不管谁去办公室,都逃不脱当一回闪送的宿命,不是帮忙搬作业就是带东西!”
英语老师全名文沁,因为说话有点娃娃音,班里都叫她“沁沁”。
贺闻溪刚开了局马里奥,飞快抬头:“我怎么知道沁沁——”
江颂十分手欠地翻出了封面。
《美丽英文:教你如何写好英语单词》。
看清楚名字,江颂立刻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太扎我们溪哥的心了,沁沁是不是忍了又忍,一年多了,终于对溪哥你毛线团一样的字体忍无可忍了?裴厉,咱们沁沁有什么赠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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