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将军中毒之后情绪开始变得暴躁喜怒无常,太医院束手无措,认定此毒只有血海紫灵芝能解,但是血海紫灵芝只存在于古籍之中,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里,怎么才能采得到,又要如何服用。
眼瞅着大将军就要失控,一位太医想出了一个法子,让准备两个本子,一个记录愤怒,一个记录快乐,如此给了大将军一个发泄的途经,避免他每日里摔啊砸啊伤到人,这个办法确实有用,大将军养成了每天写日记的习惯,把那些心中焦躁难安的愤怒都留在了文字里。
老太太给他准备了两个本子,墨蓝色的是记录负面情绪的,粉色的是记录正面情绪的,这么多年来,大将军写满了二十多个墨蓝色本子,粉色本子却是一次都没有翻开过。
这一晚,陈亢奏照例用托盘递上两个日记本,熊孟习惯性的拿起了墨蓝色的本子,就在陈亢奏要离开时喊住了他,把墨蓝色的本子放了回去,换成了粉色的。
陈亢奏吓得一个趔趄,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大将军动了这个尘封已久的粉色小本本啊!莫非是摘桃子?大将军爱摘桃子?
眼见着脖子快抻成龟丞相了,熊孟一个眼神飘过去,陈亢奏头皮发麻老老实实缩回了脖子。
熊孟翻开那从未动过的笔记本,提起笔,那些水灵灵的桃子就浮现在眼前,还有鲜美的馄饨,香酥的五香肉,鼻尖挥之不去的是各种勾人食欲的香。
在这些让人愉悦的奇妙事物之中,有一张笑得比蜜桃还甜的脸,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小骗子,但是,但是又有那么一点点......
熊孟刚要落在纸面的笔一顿,然后又轻轻落下,在纸面上画了一朵五瓣小桃花,旁边写着:那年于我最痛苦时牵住我的小手,今日又牵住了我。
但他是个小骗子。
好看的小骗子。
如果他求我原谅他,或许我会给他一次机会,但他把我忘了。
可恶的小骗子,想捏(划掉)揍他屁股。
写完这几句幼稚的胡言乱语,他合上本子,拿来一根细草绳在本子上绑了一道,上面穿了一张纸条,粗狂的笔迹写着:偷看打死。
陈亢奏接过粉色小本本,满头黑线,为什么感觉这四个字带着声音?
转身欲走,却听见大将军在背后沉着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说:“我今日没有发怒。”
陈亢奏脚步一顿,不可思议转身:“大帅今日没有受那鬼东西的影响?”
“嗯。”
陈亢奏赶忙上前,问:“您今日干了什么?”
熊孟觉得有点累,闭上眼睛,带着一丝鼻音:“去庄子摘桃子,吃饭。”
“那您见了什么人吗?”
“唔,庄子里那个小长工,甄恬。”
“您......对他做了什么?”陈亢奏战战兢兢。
熊孟从眼角白他一眼,说:“他名字叫甄恬!”
“哦,是名字啊。”陈亢奏若有所思,刚想说什么,又听见熊孟恶狠狠叮嘱道:“任何人不准去打扰他,不准告诉他我的身份,我现在是庄子里的短工,名叫孟孟,你们两兄弟把事情给我处理好了,我不希望某天有什么人对他提起我的真实身份。”
“萌......”
“快去!”
“属下遵命!”陈亢奏用手托着下巴跑了出去,他觉得牙有点酸。
一转身他就出现在了老夫人房中,老太太还提着裙子在那溜达呢,听说儿子今日一天都没有发怒,还动了粉色笔记本,嗷了一嗓子就哭了。
天知道中毒之后这些年她的宝贝儿子从未有一天不发怒不砸东西,老太太那一头白发都是愁出来的啊!
“快把他叫来,我要和他说说话!”
“大帅今日有些困,我离开时他正往卧室去,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睡了?他竟然自己睡了?”老太太不可思议,儿子的暴躁与整夜的失眠不无关系啊!
“是啊,属下也有点想哭。”
“你说他和那个小长工摘了一上午的桃子?”
“是。”
“什么桃子?”
“就咱家庄子上的,去年您吃着好吃一口气吃了八个后来肚子疼半夜召太医那个桃子。”
“......”老太太突然觉得肠道一阵通畅,不只是想到了那次惨烈的肠胃炎,还是儿子难得好转心情好,这会儿一言不发地去茅厕了。
大将军府上下今夜难得全部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熊孟自然醒,一醒来便觉得心中不悦,不砸点什么东西就不舒服,他皱着眉头,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那奇毒的常见效用,心中不免一阵烦闷。
这才好了一天,怎么就又发作了呢。
他出了门,看着自家院子的天空,只感觉到一阵憋闷,怎么夏天就好像不进自己家门呢,为什么这里除了热没有花香,没有鸟叫,没有清甜的果子,没有......如花的笑颜。
就好像心里空空一块,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呢?
属下见他醒了,端来一盘桃子,是想着他昨日自己运回来的,一定会喜欢。
熊孟盯着那盘水灵的蜜桃看了半天,想起甄恬那小子挤眉弄眼说大将军比较可怜,吃不到现摘的的模样,终于发现不是夏天没有来他家,而是那个如同夏日烈阳的人不在而已。
他对着那盘桃子噗嗤一笑,不到一秒,却让那个端盘子的属下惊掉了魂儿,整盘桃子都抛上了天,大喊着“夭寿啦,大帅笑啦,见鬼啦——”就跑了......
熊孟:“......”
等到老太太闻声跑来,熊孟已经离开了,老太太提着鞋跟,严肃叮嘱所有人:“庄子那边务必加强护卫,要暗卫,莫要惊动那孩子,另外府里所有人嘴都闭紧了,大将军的变化任何人不得外传。”
——
熊孟的脚步很快,好像有什么力量催动他快步赶去庄子那边,一刻也等不得。
如同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奔向不远处的小河。
一只脚迈进庄子,他就闻到了花果香中令人垂涎欲滴的饭香。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抚上自己的心口,心跳好像慢了下来,平稳有力。
他缓了口气,就见房子的门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对他眨眨眼,然后招招手:“快来,糖饼烙好啦!”
熊孟有点想笑,其实没什么好笑的,但就是有点开心。
他进了屋子,那香味愈发浓烈,就像幼年时已经被淡忘的某个傍晚,他在落日中醒来,发现满屋子都充斥着祖母蒸的糕香。
那是老人粗糙手掌下的缱绻,是岁月皱纹刻画的温馨。
甄恬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臂来,他拿了一双筷子,在盆里搅啊搅,然后拔出筷子尝了尝,笑着说:“味道刚刚好。”
他把盆里的东西倒进盘子里,熊孟看见那是一盘水红夹着纯白的水萝卜丝。
甄恬喜欢在早饭的时候配点小菜,今日就拌了这道水萝卜丝,味道很淡,多的是萝卜本身的甜。
甄恬大概是一个人在庄子里呆了太久,有了熊孟这个伴儿就觉得很开心,今日特地早起发了面,给熊孟烙了糖饼。
糖饼里面掺了不少鸡蛋,整体看上去是金黄色的,上面带着漂亮的烙印花色,甄恬拿起一个递过去,熊孟刚好洗完手过来。
他咬了一口饼,又香又软,几乎可以说是入口即化,也不知道那小家伙费了多大的劲才能揉到这样的程度。
糖饼是夹心的,中间加了一层白糖,在高温蒸制过程中,白糖融化,变成微烫的糖汁涌到嘴角,甜丝丝的,熊孟用手指挑了一下唇角的糖汁,放进嘴里。
甄恬盛了青葱豆腐汤递过去:“慢点吃,别噎着。”随后自己也坐下来,拿了一个饼慢慢吃。
熊孟解决掉面前九张饼的时候,甄恬也吃完了自己那张,他摸摸自己鼓鼓的小肚皮,好奇地转悠到熊孟身边,自来熟地拍了拍熊孟八块腹肌的肚皮,纳闷道:“为什么你吃了这么多肚子都不鼓呢,饭都哪儿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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