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康乐了:“先说说你要我做什么?”
黎容听见黄百康懒洋洋坐在椅子里的声音,铁椅子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黎容压低了声音,确保正播放着广播节目的司机听不真切:“我给你一份地址,是个月饼店,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需要你问出,江晟坠楼之前,是否曾经遭人胁迫,他家里人,是否受到过梅江药业的威胁,江晟坠楼那天晚上,他还和家里人见过面,他当时的情绪是否有反常。”
黄百康倒是很机警:“江晟是谁?”
黎容平静道:“九区鬼眼组一位坠楼而亡的员工,官方定性是意外身亡,而鬼眼组内部认为他是遭到了灭口。”
黄百康挑了下眉,他之前根本不了解什么蓝枢,红娑,但自从被搅合进黎清立论文事件,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对这些跟自己生活相去甚远的阶级产生兴趣。
所以蓝枢九区鬼眼组代表着什么,他也懂。
黄百康诧异道:“你怀疑意外身亡的定性有猫腻,有关部门的调查出了错?”
黎容轻笑:“不,我怀疑鬼眼组出了错,又或者,被欺骗了。”
黄百康眼前一亮,顿觉这件事刺激起来。
“无论我用什么方法?”
黎容闭了下眼:“是,今晚七点之前,我要知道结果,至于你的方法,不必告诉我。”
黄百康听了他后面那句话,笑的只打颤:“果然还是个学生。”
挂断电话后,黎容就靠向椅背,难受的吞咽着唾沫。
出租车内有很重的味道,机油,汽油,以及擦拭玻璃的抹布潮湿的陈腐味。
地面湿滑,司机不敢开快,只好走走停停,难闻的味道和一步一顿的滑蹭方式,让黎容胃部翻江倒海似的难受,差点把未消化的面包也吐出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学府路派出所门口,黎容交了钱下车,立刻扶着墙干呕了两分钟。
他咬着牙,整张脸皱着,难受的捂着胃,深呼吸了好一会儿。
派出所对面的店铺已经装修好了,由兰州拉面改成了奶茶店,大冷天过来买热奶茶的人还不少,浓郁的奶香和果酱味儿顺着街道飘了过来。
黎容扯了扯围巾,露出大半张脸,走进了学府路派出所。
“你好,我找陈平警官,他曾经处理过我的案子。”
陈平,就是当初给地质系丢移动硬盘的学生办案的那位民警。
事情处理之后,陈平多多少少了解了些内情,他挺可怜当初被冤枉的徐唐慧,对黎容这个路见不平的学生也很有好感。
陈平见了黎容,有些头疼的抓了抓头发:“行了,我认识,你们不用管了,让他跟我来吧。”
陈平捧着茶杯,将黎容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往椅子上一坐,又把下社区的同事的椅子推给黎容,叹了口气:“怎么又来找我了?”
黎容坐在椅子上,表情极度认真,一字一顿:“我需要再确认一遍,江晟的案子,程序上,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吗?”
陈平一听江晟,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先是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谁注意到这边,才把茶杯往桌面上一放,猫腰凑近黎容,压低声音道:“我都跟你说过一遍了,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案子不是我们所接的,按理说我都不该帮你问,要不是正好我同学在……你们这些小年轻,总是对我们办案人员不信任,要是真有那么多猫腻,社会不就乱了套了。”
黎容按住陈平激动的点来点去的手指头,轻笑道:“没有不信任,我可是把人身安全托付给人民警察了,当然忍不住多问问。”
陈平一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对,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黎容抿了下唇,云淡风轻道:“江晟在调查过梅江药业后意外身亡,我马上也要去梅江药业,提前知道他们能疯狂到什么程度,我心里也好有底。”
陈平看着他一脸苍白,有气无力的样子,心中忐忑:“你怎么总能掺和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大学生不好好享受生活,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的病恹恹的。”
黎容无奈苦笑:“我难道不想享受生活吗?”
陈平沉默了。
上次的事件后,他才去查了黎清立和顾浓是谁,也知道了黎容的遭遇。
他不知道黎清立顾浓是不是被冤枉的,但这整件事,确实没有任何官方声明。
浓安医疗器械公司破产,也是因为舆论发酵起来后,上下游的合作企业单方面与黎清立解除合同,导致浓安资金链断裂,已经承诺的产品无法按时交付。
而后,就是更加乌烟瘴气的传闻,紧接着黎清立顾浓煤气中毒身亡,只留下了黎容一个人。
舆论声讨和网络暴力持续在黎容身上延续了两个月之久。
黎容的确,没有好好享受生活的资格。
陈平叹了口气,黎家的事是大事,不是他一个小民警说得清查得明的,不过江晟的案子,他确实拜托同学给他调了档案,也亲自过去看了整个记录。
陈平郑重道:“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江晟案子的执法人员都是按规矩办事,现场的确没发现任何可疑痕迹。江晟家门口的录像都调过了,门窗也检查过,没人闯进去胁迫他,他的手机电脑也查过了,没有被删除的任何威胁性言论。
他当天晚上喝了很多很多的酒,据周围邻居说,江晟那天很开心,还在屋里唱KTV,打扰的隔壁老太太都没休息好。后来是有情侣在楼下吵架,吵的沸沸扬扬,不少人都趴在阳台看热闹,江晟就是看热闹的时候,不慎从阳台跌了下去,因为醉酒,他的大脑反应很慢,所以根本来不及做任何自救措施。”
黎容点点头,扯了下唇:“好,我相信。”
陈平看着黎容苍白如纸的脸,皱眉道:“不过你也……注意安全吧,你还小,将来有的是时间。”
黎容笑笑,扶着椅子站起身,跟陈平道了别。
从派出所离开,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去了学校。
天上飘着的碎雪花终于有了停歇的架势,地面覆盖一层薄薄的白衣,车轮碾过,就留下一道潮湿的蜿蜒的痕迹。
哪怕穿着加厚的羽绒服,将自己裹得严丝合缝,黎容的四肢还是逐渐冷的麻木,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呼出的空气是超乎寻常的热,在空气中凝结着漂亮柔软的白雾。
学校食堂在门口挂上了防寒门帘,但是络绎不绝进食堂的学生让门帘的作用格外鸡肋。
食堂的温度并不舒适,所以大部分人更愿意点了外卖在宿舍里吃。
黎容直接回了宿舍,等着何长峰回来。
他一进自己的卧室,顾不得脱衣服,直接栽倒在床上。
躺倒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一丝舒适,但太阳穴却又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在叫嚣着刚刚受到的寒风暴击。
黎容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强忍着难受,手却始终放在手机上。
他想立刻知道黄百康那边的消息,即便他也懂,不可能这么快。
岑崤大概以为他睡了,不敢轻易打扰他。
黎容本来是想把计划跟岑崤说的,但……说不定岑崤会生气,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黎容胡思乱想着,总算挨到了中午,何长峰果然是一下课就回了宿舍。
黎容是被巨大的关门声给震醒的,何长峰手里拎着两大提午餐,所以直接用脚踢上了门。
“呼~噫噫~哼~哦~”何长峰一边吸溜着鼻子,一边哼着歌,显然心情还算不错。
他将午餐放在小餐桌上,扯开外衣的扣子,打算去冰箱里找瓶碳酸饮料。
黎容爬起来,推开宿舍门,何长峰这才发现宿舍还有人在。
何长峰微微一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已经习惯黎容的夜不归宿了,黎容在宿舍反倒让他觉得奇怪。
黎容面色苍白,嘴唇发干,刚睡醒,眼底还带着些许红血丝。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哑:“早上。”
何长峰上下打量他:“你生病了?”
黎容吸了吸气,眼眸一垂,轻声道:“有件事想麻烦你,但……太贵重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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