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自救系统(149)

　　第二样证据，则是陆轻死的时候，他是面带微笑的。他痛苦无比，死对于他来说是解脱，所以他带着笑，而不是带着对凯恩杀他的惊讶与憎恨。

　　第三样证据，当然是经过对凯恩的一系列检查和测试结果，他符合机器人予溪団对的所有规范，并不具有自我意识，并且经过多次试验，他严格遵守机器人三大定律行事。

　　第四样证据，则是针对很多人疑惑的一点——那就是在陆轻失血后，凯恩既然应该遵从三大定律，但他为何没有及时通过耳内的微型电话报警救护车，也没有对陆轻实施任何急救措施。

　　关于此点，XS给出的证据是，凯恩那个时候没电了，进入了休眠状态。他休眠的时间，他芯片上的程序有记录。他恰好没电了，虽然这太过巧合，但程序有记录的。

　　最后，还有两样相当关键的证据，不是XS公司给的，而是陆轻的弟弟陆羽给的。

　　——陆羽当庭呈上了哥哥陆轻的遗书，表示他抑郁许久，有自杀倾向。此外，陆羽还呈上了医院报告，陆轻手腕、脖颈处有多处割伤，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看来他试图自杀，已经有很多次了。

　　因此，经过重重审理，陆轻被认为是自杀，凯恩无罪，XS依然对公众表示了歉意，表示他们会增强电池的续航功能，除此以外，它不承担任何责任。

　　但现在，看着眼前的凯恩，席南想问的有两点，第一，真的是陆轻双手握住他握刀的手，将刀插进自己的腹部的吗？第二，凯恩真的是因为没电不得不进入休眠模式，才没有及时施救、并呼叫救护车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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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霓虹闪耀。

　　一旁，陆羽突然起身，瞳孔漆黑地瞪着席南：“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亲近了？你们难道还成了同类了，要背着我谈什么？”

　　席南略感不悦。“你跟我发什么火？”

　　陆羽皱了皱眉，重新坐下，面向凯恩。“有话直接说。”

　　凯恩走到席南面前，却是抬起他的额头看了看，再握住他的手，细细看向他的手背。

　　陆羽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席南拉回来，冲凯恩道：“你做什么？”

　　凯恩只问席南：“你额头上，还有手上的伤口，是陆羽做的吗？”

　　席南心说不是，那还真是那天他在山上摔狠了搞的。

　　不过这陆羽当初也没少拿刀划过自己，所以席南没说话，只等着凯恩说。

　　陆羽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凯恩，等他回话。

　　凯恩慢慢坐在陆羽对面的沙发上，随后看着陆羽说：“既然你真的喜欢艾零，也确实让他活过来了。那请你好好对待他，不要把他当成工具，不要借着爱的名义随便对他拳打脚踢、肆意伤害。我不希望你的下场，跟你哥哥一样。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

　　陆羽的双拳立刻交握，手心都被他掐出血了。他的眼眶变得发红，整个人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但这狮子似乎走在悬崖边，他愤怒，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与此同时他又很绝望。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半晌后，陆羽开口，咬牙切齿，字字带血地质问：“所以……真的是你杀了他。”

　　不待凯恩回答，陆羽已经再度愤怒地跳起来，上前一把揪住了凯恩的衣襟。“是我，是我交出了哥哥的遗书，是我替你出庭作证。也是我全力帮助XS调查取证，甚至哥哥自杀的过程都是我推论出的。因为我相信你。我是那么的相信你！你那会儿也确实长时间没休眠了，所以我居然相信你确实是恰好休眠了，你——”

　　“我信你，我帮你摆脱了罪名。我在法庭上发誓，说不可能是你害了我哥哥。现在你……凯恩，你狠狠打了我一个巴掌！”

　　凯恩平淡地看一眼凯恩，笑了。“你不知道吧，就连那封遗书，都是我伪造的。我有你哥哥的全部数据，包括他的笔迹，我都能轻松模仿。”

　　陆羽听罢，愤恨地给了凯恩一拳，直把他打得从沙发滚落在地上。

　　陆羽气急，随便抓了旁边桌上的平板就要朝凯恩的头上砸去。

　　席南上前死命抱住他。

　　陆羽嘶吼：“艾零，你放开我！他杀了我哥哥！我还把他当亲人！是我傻逼！是我背叛了我哥哥！”

　　席南不撒手，在他要往前的时候狠狠抱住他，以至于两个人出于惯性双双倒下。

　　席南抱着陆羽砸在地上。陆羽倒在席南的身上，倒是没受伤，席南的后背、手臂却被碎掉的茶几玻璃片割得遍体鳞伤。

　　现在席南身体的很多部位是有痛觉的，他当即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陆羽这才冷静下来，赶快扶他起来。

　　片刻后，凯恩默默坐在一旁。陆羽则拉着席南坐在台灯下，他一手拿着镊子，一手拿着高级粘合剂，慢慢帮席南挑着陷入皮肤的玻璃，等把玻璃碎片挑出来，再帮他把伤口粘好。

　　陆羽每取出一块碎片，席南就皱眉哼哼一声。最后席南没怎么样，陆羽眼泪倒是掉下来了。

　　席南见状有些无言以对。其实他也不至于有多疼。因为他现在的感觉还没有那么敏锐。

　　但陆羽确实是看得心疼。加上想到哥哥和凯恩的事，他心情极为不好，一个没忍住就掉眼泪了。

　　“好了好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席南看他一眼，“我没事。你以后别这么冲动就行。”

　　“我这段时间再帮你重新做一副身体。”陆羽说。

　　“不要紧。有这种专门针对机器人的高级粘合剂，我很快就会好的。”席南倒是反过去安慰陆羽。

　　再花了两个小时时间，陆羽才把席南的伤口处理好。然后他去拿了扫帚，一点点把地面清理干净。

　　办公室一度陷入沉默。

　　再过了一会儿，凯恩缓缓开口：“我没有杀陆轻。我只是见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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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句话，偌大的办公室陷入长久的寂静。

　　随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席南抬头，竟然发现凯恩无所避忌地把上衣脱下来了。

　　这一下，席南可怕地发现，他的身上竟然遍布伤痕。

　　这些应该都是刀、针等导致的伤口，可是他并没有用高级粘合剂处理，而是用线把伤口缝了起来，细看之下，每道伤口旁边还有更小的刀刻下的记号，又或者某种钢印直接打上去的，记的内容大概是具体的时间一类的。

　　最后是他腹部的位置，与陆轻的致命伤一致的地方，也有被刀捅的痕迹。

　　凯恩就这么坐下来，说：“一年时间，365天，我挨了547刀。有时候是陆轻在做痛觉刺激实验，有时候他就是单纯地在我身上发泄。到现在，我也没有把这些伤疤修复掉，因为我不想忘记这些耻辱。至于那个非凡科技，他们也没有帮我祛除，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些伤疤反而是勋章，标致他们的想法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勋章。”

　　瞥见陆羽的表情，凯恩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然后他说：“我是在实验中途有了意识的。那时候陆轻正在我背上刻字。见我依然没有反应，他似乎有些诧异。他说，本不该是这样，按他的计算，我应该在那天活过来。为了试探我，他又狠狠划了我几刀。见我依然没有反应，他就在自己手腕上划了几下，对我说，他会痛。他想让我和他一样的感觉。”

　　这个时候，席南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他陪陆羽游泳的时候，陆羽让他溺水，见他没有反应，自己就沉到水下不出来。最后还是席南救了他。他却恶狠狠地对席南说，希望他记住自己溺水是什么感觉。

　　两兄弟果然有一样的毛病。

　　席南不由想。

　　凯恩闭上眼，皱了一会儿眉，再说：“那个时候，我反应了一会儿，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他想让我活过来，让我懂得什么叫‘爱’，让我爱上他。”

　　说到这里，凯恩笑了，笑容极为嘲讽，“我当然懂什么叫爱，在这一点上，我想我比他懂。但是他想让我爱他？他做梦。”

　　“当然，我刚苏醒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想。我那会儿还没有恨他。我只是回忆起他对我的一切，我很害怕，我真的特别怕他。我太怕，所以我不敢让他知道我有了意识。他的精神太不正常。我怕如果我有了正常人类的反应，他会变本加厉地对付我。如果我一直装作没反应，久而久之，他总会放弃。等那时候，我再根据情况决定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