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寒舟也不催,在书房皮质座椅上处理公务,慢条斯理的样子像是他本来脾气就很好。
明桓觉得面对郁寒舟的时候,不能一味地想好自己该怎么说,没用,只能摸石头过河,先抛出笼统的解释,等着郁寒舟来有针对性地问,自己再进行补充,“我去那颗星球上,小机器人挖出了这一批能量石,我发现这些能量石和普通的不同。里面储藏的能量密度非常高,高到甚至可以用于跃迁……”
“你看一眼就发现了?”
郁寒舟问。
“我也是……猜的。大概只有……七成把握。”
郁寒舟处理相关公文的时候都喜欢戴着眼镜,和他穿便装带的那副修容的黑框眼镜不同。这时候他戴的是无框的带有信息处理备注功能的军部特供,抛去它的效果不谈,光是外观就非常地贵气。
郁寒舟停下批公文的手,镜片下的眼睛往明桓脚下一扫。
没有直视明桓,却让他觉得好像脚指头针扎似的站不住。
“七成把握,你就敢炸。如果这一堆破石头价值甚至抵不过一台普通的战机呢,你准备拿什么给军部一个交代。”
生气了吗。
郁寒舟眉次面对这种公事的时候,不管是他的学业,考试,还是技能学习,都会态度非常严谨认真,试图不断地帮他分析问题,修整学习的方向和强度。
而且这次,不是普通的学习。
是军部的秘密任务。
明桓真的有种他是郁寒舟下属,正在做任务报告的错觉。
“对不起,上将。”明桓规规矩矩地说,“其实我是有查看过一些资料,所以对那些能源石可以作为跃迁材料有一定的判断。如果不炸掉皮尔斯号,我们被帝国捉住把柄,一定会在后续的矿星开发权争夺的星际法庭上处于劣势——我当时只能做出最有利于联邦的判断。”
明桓很狡猾地把话头引向了结果。
试图以唯结果论,说服郁寒舟。
“我的判断是对的吗。上将。”
郁寒舟观察着明桓的神色,像是忽然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默默地把眼镜往下挪一点。
鼻根教常人高耸,郁寒舟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影里显得更加冷峻。
“你看的什么资料。”
“因为是限制级材料,看过以后我这边的储藏空间里已经全部消除了,源文件我也记不清是从哪里找来的,应该是帝国的古书籍。”
郁寒舟放下了笔,修长的手指交握,搭放在膝盖上。
目光堪称审视。
“多说多错,指挥官先生。”
明桓的背脊忽然一冷。
郁寒舟好整以暇地起身,走到明桓身边,冷硬的皮鞋踩在地上,脚步声咯噔,咯噔地越来越近,“我给你报过那么多课程,是不是应该再给你追加一个‘审讯课’。否则以你这种应对水平。像这次这种情况,如果落入到帝国那些军官手里,肯定一点秘密都藏不住吧。”
我艹。
刚刚的话有漏洞吗,漏洞在哪里。
找不到漏洞没法补啊。
明桓反复斟酌,却不知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早已出卖了自己,郁寒舟是稍稍一诈就让他的心虚昭然若揭。
郁寒舟的嗓音已经不像明桓刚踏入这个屋子时候那么和缓。
“说清楚,你是用什么判定,那颗星球上的能源石价值远远高于一架跃迁式侦测古战机的。”
还能怎么判定。
因为我亲自修过一架,还亲自把那颗能源石安上去的啊。
能不能不要抠这种细节。
还能不能让人赚点外快,有点隐私空间了。
“说话。”
大概是这一声质问太肃穆,近在耳畔,加上SSS级成年恶龙的威慑力,明桓一瞬间后颈的汗毛炸了起来。
更要命的是,他隐隐约约地,好像闻到淡淡的alpha信息素的气味。
清冽又冷淡。
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林海雪山的味道。
隔离剂——
失效了吗。
明桓感觉一瞬间呼吸像是堵住了,他仿佛被谁遏住了咽喉似的喘不上气,后颈处火辣辣地开始发疼。
本来现在应该很理性地在思考应该怎么把他给帝国修过战机赚外快这件事情圆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
再看向郁寒舟的时候,眼泪它唰地一下冒了出来。
他拿手捂着脸蹲下去,眼睛通红,肩膀都在轻微地发着颤。
“明桓,你怎么了。”郁寒舟语气也变了,伸手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一掌打开。
明桓捂着脖子,眼神也锐利起来,好像忍了天大的委屈。
但是推拒郁寒舟的手臂却无力极了,一连几下拍打在他金属质地的袖扣上,却只是咯得自己手心疼。
“我的任务是帮你挖矿石,我已经帮你完成了!”
“我还帮你炸毁了帝国的一辆追猎战机!”
“我还冒险自爆,直接帮你解决了后续的军事法庭问题!我告诉你,但凡这次任务不是我去完成,那颗矿星——”
“联邦是丢定了!”
“这个皮尔斯号战机,也得没!”
“说到底不就是炸了你一台跃迁式侦测战机吗!我做了那么多,你不给我论功,就错了这么一点,你揪住不放!”
明桓见提不起力气打人,气急了,狠狠一脚揣在郁寒舟的皮靴上,“我是欠了你的吗!这能源石很值钱,就几颗就够值那一架战机了,这可是稀有跃迁材料!你只要用就好了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情绪波动极大。
是分化期综合征。
看来是明桓的隔离剂失效了——居然这么快就失效了。
难道是分化期近了吗。
谢书辞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而且刚刚还是戴着隔离贴来的,屋子里没有别的omega,更别谈什么信息需残留。明桓不应该受到这么严重的刺激啊。
郁寒舟打开医用包,掰着明桓的肩膀扭过来,看到他的脖子处又开始发红。果断地再给他推了一支隔离剂。
明桓看上去难过极了,鼻尖也发红。
睫毛上沾着一点泪珠,湿漉漉的。
推了隔离剂以后安静了不少,抹了抹眼睛,斜靠在郁寒舟怀里喘了会儿气。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他质问得有气无力的,“我还没毕业,还不是你的下属呢……”
“我本意是要你做个口头任务报告。”郁寒舟被倒打一耙,并没有恼火,“是你要先骗我,避重就轻的。”
明桓缓过气来,慢慢终于闻不到郁寒舟信息素的味道了。
“那你就让我避嘛——”
明桓翻了个白眼,因为过度不耐烦说话的尾音拖得有点长,听上去竟有点像撒娇。
郁寒舟扶着明桓的手稍稍一滞。
向来公事公办的他,竟然也不得不放弃这一次“口头陈述”,虎头蛇尾地中断。
他将明桓扶起来依靠着他坐在了窗户边的长椅上。作为一名alpha来说,明桓真的过分地瘦。也许是因为他成长期以来一直在生病的原因。
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还是将一下午军部会议商讨的结果直接告诉了他。
“你的确立下大功。那些能源石是极其稀有的跃迁能源资源。那颗黑星——我们联邦必须争取。你的功勋我已经记录在档案里,至于皮尔斯号坠毁的事情,只能说事急从权,后续也不会对你进行任何处分。”
明桓吸了吸鼻子,喘过气来了,从郁寒舟怀里爬出来。
顺便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你的身体检查报告今天晚上就会出来。你今天别出去了,尤其不要见任何omega。”郁寒舟调整了屋子的权限,让明桓无法打开府邸任何一扇大门,“你的分化期综合征比我想象中更严重。”
不出去就不出去。
反正我也有事,没打算出去。
明桓大大咧咧地走出书房,刚准备回自己房间。
又三两步走回来,从门缝里探出一点脑袋,“郁寒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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