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了我那么多年,我也是爱你的,我们是两情相悦。”
他终于还是低下了头、折下了所有的骄傲:“赵嵘,我们还可以继续。我求你,我求求你,我真的求你,不要结婚好不好?”
如果恳求和卑微能让赵嵘回心转意,那他简直感谢上苍创造了这两个词。
可惜赵嵘还是没有反应。
乔南期就这样看着赵嵘,听着外头隐隐约约的风声,听着车里暖气轰轰的声响。
看着他哀求的那个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是啊,你很警惕、很戒备。如果不是这些东西是你看见的,而是我告诉你的,你只会觉得我别有所图。”
“现在你都知道了,你很感动,所以你希望我回去。”
赵嵘想,也许,他应该感谢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心软坐了下来,听到这些话。
酸楚中,他居然有些欣慰。
起码让他知道,其实飞蛾扑火的那些年,也并不是真的毫无意义。
也让他知道,他一直很介意的关于陆星平的那些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误会。
起码其实他们只是阴差阳错,只是不合适,并不是互相地犯贱。
可也正是因此,他那心软只是闪过了一瞬间。
这些事情现在被乔南期知道了,只不过是让这人更加混淆感情罢了。
感动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和喜欢一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不知道这些事情之前,乔南期的执着也许更大的可能来自于受挫,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兴许乔南期不愿意放弃的是他的付出。
他要结婚了,这件事对于乔南期来说反而像是一个宣告失败的终点,让乔南期更加难以分辨那些感情。
赵嵘反而愈发觉得,和陆星平履行婚约这个决定是对的。
不管怎么样的偏执,总是会在他和乔南期自小到大的朋友结婚以后消失。
喜欢和偏执,要分得清楚,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很容易。
只要偏执的目标没有了,倘若还心中有情爱,那便是喜欢了。
如果这人的执拗还没有消失……
应当不会。
面前的男人已经濒临失控,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说:“其实我就算和你回去,我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但你却很有可能只是喜欢以前的那个我,喜欢的是‘我的喜欢’。”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看到你,偶尔会想——我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你有设想过,如果我在我们的关系中,变得和从前的你一样,你还能爱得动吗?”
“我没有想过,但——”
“那就想想。”赵嵘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接着说:“祝我新婚快乐吧,乔先生。”
第62章
车外,风雪不知何时又卷头重来,倾斜的飞雪飘落而下,覆盖了整个大地。
赵嵘在乔南期绝望的目光下,拉开了后座车门,仍然走了下去。
乔南期立刻跟着他下了车,快步上前,横亘在赵嵘面前,低声哀求着:“别走,你听我说……”
赵嵘没动,“我听你说完话了。”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结婚?他这么多年,心中都有别人,怎么可能区区几个月就忘记那些对于他而言的刻骨铭心?”
“陆星平未必是你的良配,你也未必多爱他,这才多久!?这比起我们这十年来说才多久?”
赵嵘听到“十年”这个词,双眸突然一颤。
他轻声说:“不是我们的十年,是我的十年和你的十年。”
乔南期被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甚至差点没有站稳,眼看就要跪坐在这雪地中,好一会才稳住了身形。
他哽咽着说:“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给你,什么东西都可以。陆星平有的,我都有。”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千金难买我乐意啊,”赵嵘说话的声音很低很低,却又注了重量,每个字都压得乔南期喘不过气来,“喜欢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有道理,真的能用那些物质来衡量,现在我们怎么会这样站在这里呢?”
“你说陆星平不是良配,说我也未必真的爱他……”
他往前一步,凑到了乔南期的眼前,和这人之间只有几寸的距离,仿若恋人一般。
乔南期红着眼睛垂眸望着他,这靠近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他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生怕呼吸间的热气打扰到他。
飘絮纷飞,落在赵嵘和乔南期的头发上,像是装点的天色星星点点落了下来。
赵嵘抬手,指尖轻轻在乔南期侧脸边沿滑过。
空气冰凉凉的,乔南期的脸庞也被风雪吹得微冷,赵嵘刚从兜里掏出来的手还有些温热,指尖的触感让乔南期目光浮动。他想抬手抓着这苍茫间难得的温度,捧到唇前细吻,可他手臂微动,却又再度放下。
竟还是有些不敢。
赵嵘像是在勾勒他侧脸的轮廓,待到指尖落在下颌处,他才说:“但我就爱你吗?”
乔南期浑身一僵。
“你还记得前几天,你第一天来疗养院的时候吗?”
“那时候你和我说,你可以不要那些你图谋多年的事业、地位、财产……可我当时想了一下如果你失去了这些会怎么样,突然发现,我好像并不清楚,以前的我到底喜欢的是什么。”
“原来我刚离开你的时候,还是带着点心意难平的。我那个时候只是失望怕了,其实并没有完全放下。可直到我看着你固执地不愿意放下,我才知道,也许过去几年,我的偏执也是病态的。”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我一直让你想清楚,原来我也需要想清楚。”
“是,我未必有多么爱陆星平。但我也未必爱你啊,也许在过去的十年里,可能我爱的是你的外表和能力,爱的可能只是我现在触碰着的你的脸,爱的也可能是你在我跌落泥沼时伸出的那只手,爱的是曾经的过往,爱的不是你这个人——”
“乔南期,我未必爱你。”
这话或许严重了。
他怎么可能没有爱过乔南期。
只是到了此时此刻,赵嵘终于明白,要想清楚的人不只是乔南期,还有他自己。
他现在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是爱的不是人而是过去,是不想爱了,还是不敢爱了?若他没有想清楚,即便回头,他得到的不是他想要的,乔南期得到的也未必是乔南期想要的,届时不又是一个重复的十年和一样的结局吗?
他本不想这样说,可此刻,他不得不这样说。
这话说的太过沉重,乔南期一时之间,甚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赵嵘见他这般,抬脚绕过了他。
他走到自己的车旁,上了车。
车的引擎声响起,带着一阵同冷气相交冒出的雾气,渐行渐远。
乔南期被那一句“我未必爱你”重重地钉住了胸口,待到他从无尽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时,那辆车已经消失在他视线中。
那一瞬间,风雪中,他的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声音,隐隐约约告诉他——放弃吧。
放弃就不会痛了。
可他只觉得这个念头才是最痛的。
不可以。
不行。
他无法接受。
乔南期跌跌撞撞回到了自己的车上。
他一踩油门,开车去了赵嵘家。
-
赵嵘回家之后,裹着毛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望着窗外的飘雪,发呆了好一会。
他想,若不是婚礼箭在弦上,若不是到了此时此刻才让他知晓了那么多的阴差阳错,或许他已经回头了。
他想着乔南期沙哑着嗓子和他说“求求你”,方才还只是些微动摇,此刻却仿佛喝了什么度数高的烈酒,刚下肚时只是辣口,等着时间过去,却让人头昏眼花。
他强迫自己,按下那乱动的心绪,望着窗外的雪景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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