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赵茗,维系着他与这世界的联系。
他本来还在为今晚接乔南期电话时说的那些失控的话而懊恼,觉得他那些话着实是没有必要。
那些话,听在根本不会在意的人耳中,只会是无法理解的笑话。
可和赵茗说了一会,漫无目标地聊了一会天南地北的话题,赵嵘便完全平静了下来。
他其实庸人自扰了。
不论他说什么、不说什么,乔南期听到了什么、又没听到什么,这些根本不重要。这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至于乔南期为什么这几天如此反常,也与他无关。
他分明是想做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的。
不应当再像从前一样,拘谨得放不开手脚,瞻前顾后。
他要做的,只是像现在一样,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按掉这个没有任何备注的来电。
只是这么一按,顷刻间,赵嵘便觉得心上的重量都轻了一些。
“你要是有事,”赵茗微微笑了笑,“不用管我。我这个年纪,又这么多年没出去,和我说话太无聊了。”
“我能有什么事?你放心,不无聊。”
“我看你和小方这几天不都在办事吗?”她抬手,轻轻在赵嵘额头上一拍,“我儿子这么优秀,忙的事情一定很重要。”
“就你天天说我优秀,”赵嵘叹气,“说多了会信的。”
“我看到消息了。”赵茗突然说。
赵嵘一愣。
赵茗眼眶有些红。
她温柔地望着赵嵘,低声说:“你堂伯堂哥现在出事,以前做的肮脏事都被挖出来……他们手底下连人命都有。我记性不好,只记得有一年,你和我说你陈大陈二请你去做客,然后我一个月没找着你,还是两个月?你这些年……”
赵嵘难得打断了他:“妈,这都哪跟哪?我那一个多月是生了场小病,在医院做了个小手术。”
他把刚才削好的苹果递出去,“来,吃苹果。吃完我给你看一些照片,竹溪现在可以开发的地段我选了好几个,你看看你喜欢哪片,我在那旁边建一个疗养院……”
“……”
-
次日清晨,乔南期醒来的时候,一瞬间有些头疼。
他昨晚虽然喝得不多便醉了,但好歹是醉了,偏偏梦里又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没睡多久便醒了。
他皱着眉起身,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停留在六点三十四分。
比他以往起的还要早一些。
身侧依旧空无一人。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天,床上没有另一个睡在边沿的人侧身躺着,听着他早起的动静,半睡半醒间皱皱眉,有时还会迷糊地和他说:“路上小心……”
头疼欲裂。
他划开屏幕,看了一眼未读消息,浮在最上面的是陆星平的消息,第二条是夏远途这厮昨晚离开后发来的话。
陆星平:“你这两年状态其实已经不错,但最近我看你又有失眠、惊醒的情况。如果有加重,及时来找我。看在你有情伤的份上,打九折,但是情伤加大咨询难度,多收九折之后的百分之三十,下次记得多付百分之十七。”
乔南期:“……”
他点开第二条。
夏远途:“我打听到过两天赵嵘有个约,和几个二世祖的,在新城区一个酒吧。你要真想清楚想明白了,赵嵘那么喜欢你,短时间应该也不会变心,去把人请回家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啊老乔,你们两这破事一年多了,到现在我也不好说什么,但你还是想清楚。”
夏远途:“[地址分享]”
乔南期给他两批发了一句“谢谢”。
他起了床,一个人迎着晚秋的晨风,又来到了那个空了的猫窝前。
昨日重新贴回去的便利贴仍然安静地贴在猫窝的侧边,上面封着他昨天新贴的胶条,牢固得很。
只是这猫窝实在空荡,不太可能还有遗漏的小猫了。也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人看到这张便利贴,和这段其实不止有他一个人知道的过往擦肩而过。
他曾一直以为,赵嵘之于他,便如同那些曾经住在这个猫窝里的小猫一般。人生中意外的过客,他喜欢,也想留在身边,但可以割舍、可以忘却。
此刻回望,方才明白,他之于赵嵘,才是如同这群野猫之于赵嵘。
起先每一日都只需要等着赵嵘来,等着赵嵘的投喂,无人管束,随性随心。可有一天赵嵘不来了,他再不也养这一窝野猫了,它们无处可去,原来的家也不会回。而赵嵘看似给了它们安好的去处,却再也不会主动来找它们。
乔南期在这站了好一会。
站到早高峰时期,路过的人时不时往他这边瞥一眼,他也没有离开。
斜阳微微上挪,亮得刺目,却暖不了凉风。
乔南期没留意自己在这待了多久。
他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东西,回过神来时,却又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想清楚了。
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不想失去赵嵘。
他不能失去赵嵘。
他一定——一定要把赵嵘找回来。
第35章
乔南期回家之后,打了个电话给夏远途,让他这两天帮他盯着点公司上的事情还有贺南陈泽和那些人勾连出来的肮脏事。
随后他让小吴去昌溪路街角那家宠物店问一问店主,愿不愿意高价卖出一整个宠物店。
他想带走的其实只有那一窝赵嵘散养了十年的野猫。
先前他想把它们带回家,是因为觉得它们承载了他少年时埋下的一缕温暖,或许能让他忘掉一些赵嵘的痕迹。如今想带它们回家,是因为它们有着赵嵘的痕迹。
但赵嵘不接他的电话,即便接了……
他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开口和赵嵘说,他知道了这个十年前积攒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日日夜夜里的往事——以前是他从不提、从不听。
思来想去,不如直接买下整个宠物店,再把那几只野猫挪到他昌溪路的老宅里。
小吴兴许是被自家上司突然要买宠物店的举措吓到了,生怕乔南期这几天状态不对到发疯,战战兢兢道:“先生,您确定是买这家店吗?这是个宠物店,我们目前没有这方面的发展方向……”
乔南期扫了小吴一眼。
他这几日比往常憔悴一些,五官又在左眼眼尾下侧那枚浅痣的点缀下天然带着几分郁色,此刻更是深沉肃穆。
他只是瞥了一眼,小吴话都不敢说了,领了活转身就要走。
乔南期偏生在他走到门口时又突然道:“你说……”
小吴赶忙刹住脚步:“什么?”
“你觉得……”乔南期顿了顿,敛眸,神情看不出什么,“我对赵嵘,怎么样?”
小吴立刻结巴了:“什什、什么?赵先生吗?”
他看了看乔南期的表情,似乎是想揣测一下乔南期的意图,看看什么样的答案能让他这位上司满意。
可乔南期面色微沉,再无其他神情,着实看不出什么。
他只好说:“挺好的……?”
乔南期没有说话。
小吴继续道:“先生和赵先生签的协议,给的好处很多,我平时跟着先生处理很多私事,看先生的其他朋友……对情人都没有先生这么好。”
“先生不是还给赵先生打了好几笔大钱?哦对,我们总公司的股份,您不是也给了赵先生一部分吗?赵先生来公司的时候您也给安排了……”
他说着,只瞧见乔南期神情没太大变化,却不知为何,屋内的气压总有种越来越低的感觉。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比起其他人,先生对身边的情人——”
“快些把事情办了吧。”乔南期直接打断了他。
他起身,看也没看小吴一眼,目光不知落在哪一处,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恹恹的气息。
他只给小吴留了个背影,转身,走进了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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