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来。”他这种说话方式更像是对着师长,而不是对着一个十岁的小孩。
莱茵斯回到自己房间,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窗外蝉鸣仍然不断,有只黑尾巴的白猫此时跳上了窗台,伸爪子向前撑开身体,非常满足地“喵~”了一声。
它是来向莱茵斯讨食的,如果没有,拜托温和漂亮的人类帮它梳理毛发也不错。
然后,它就对上了一双暗蓝色的眼瞳。
——!
“哈——!”瞬间,白猫炸起全身的毛,将自己弓成一个可怖的模样。
两种生物隔着一段距离对峙。
祂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微微歪了下头。
白猫缓缓后退一步,如果没有必要打架,它当然会避战。
就在它有机会逃走的前一刻,琥珀色的猫眼中白色的倒影在瞬间覆盖它所有的视线。
……
“咯吱……咯吱……”
白猫原本有机会活下来的,可惜它长了双颜色不对的眼睛。
祂面垂眸,随手掰下一块白面包擦掉嘴角留下的血,然后塞进嘴里。
——不好吃,人类的食物还是不太适合我。
和索克家族隔着海峡的东海岸,无数穿着银甲士兵弯腰在沙地上一寸一寸地搜寻。
狂风呼啸海浪一波一波地砸在礁石上,小寄居蟹扛着壳快速躲进石头缝里,远离这一群可怕的人类。
“……把我们紧急召来就是为了挖沙子?!”
壮硕的小头目脸色也不是很好,他抬脚在说话的人身上踹了一脚,“这是将军的命令!”
那人没想到他在后面,忙讪讪应是。
等小头目走远了,身后的窃窃私语又大了起来。
其实谁都烦,八月份的东海岸,正午时分的沙粒甚至能烫到自己滚动。这种温度下闷在铁甲里,不比将人架在火炉上来得轻松。
狗肚子出来的杂种,小头目烦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
目光尽头,欧珀恩穿着雪白的长袍隐身在树荫下,似乎是对现在的进度不太满意。
小头目仰头灌了口水,朝那边走了过去。
“……我说了要一寸一寸地找,为什么没有人下水?”欧珀恩正在质问负责人。
听听这话,小头目翻了个白眼,让人穿着铁甲下海去找,是嫌军队里剩下的人多是吧。
不过他到欧珀恩面前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笑,“阁下,我是……”
欧珀恩看过来,目光极轻,他不像是在看一个人,更像是看着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或者叶片。
小头目立刻进入正题,“我想问您到底丢了什么东西。”
“您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工作了很久,却一点成效都没有。”小头目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愤不平,“一句‘异样’可不能让我们找到东西。”
“如果是宝石金币,那就得让眼神好的小伙子来四处看看。当然,要是女人,咱们也不该在海边找是不是?”
他们都觉得欧珀恩丢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只是借着研究院的名义使唤他们而已。
小头目越想越觉得如此,落在欧珀恩身上的目光就轻蔑了点。
这个帝国,从上到下都烂透了,欧珀恩如是想到。
他冷笑一声,“你想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小头目转眼珠,“您要是不方便告知……”
“当然方便,你有知情权。”欧珀恩琥珀色的眼睛在单片镜下没有一丝温度。
小头目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你在找魔鬼留下的痕迹,一具被吃干净的尸骨,一块鳞片,或者是其他什么能致人死地的东西。”
欧珀恩冷嗤一声,丢下这句转身就走。
“……精神病院怎么没把他抓进去。”小头目觉得自己被耍了,反应过来以后狠狠地踹了下地面上的碎石。
那边欧珀恩重新回到马车里。
肯利将军整个占据了里面一排的位置,只给欧珀恩留了外面的,“找到了吗?”
“你自己养出了什么样的废物心里应该清楚吧。”欧珀恩淡淡地回道。
……
要不是那口鲛人汤汁的威胁太大,肯利一定会当场翻脸。
欧珀恩,“继续找,不用让他们休息。”
肯利尽量心平气和,“已经有不少中暑昏迷了。”
他现在带来的这支队伍中不少都是贵族的支系,要不是这样,也不能留在皇都安心享乐。欧珀恩这次一闹,他在其他贵族那里肯定得分出点肉。
欧珀恩,“你是想等那玩意找上门来,把我们都杀了吗?”
肯利一下子爆发,“为什么要找什么鲛人吃剩的骨头?你他妈是狗吗?还得找到点剩饭闻闻味道才能找人?!”
“因为我得知道祂苏醒到什么程度了。”
欧珀恩丝毫不让。
他像是教皇俯视信徒那样看着肯利将军。
“祂现在,很类似一条最普通的鲛人,重伤而且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见过刚出生的幼兽吗?鸟类会将自己见到的第一个生物认成母亲,而鹿在一小时内就会跳跃,这是生物的本能。
祂也一样,没有到正常的苏醒时间,还被我们割了那么多的肉。祂会像是所有幼兽那样按照本能行事。”
“祂离开研究院的时候打翻了酸液缸,我们根本找不到线索。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祂一定会回到海里。
那么现在,我要知道祂的进食方式。
鲛人有三种主要的进食方式,第一;被动地用腮过滤海水,会脱落腮片。这代表它还是幼年期,这个时期,它们一般在浅海,躲在大型海藻群中。
第二,用消化液注入猎物体内,这代表它进入生长期,深海的海面,海鸥海龟虎鲸海豚,甚至是鲨鱼都是他们的猎物。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能找到有痕迹的骨骼。届时,我们需要的是整整的炼金船。”
肯利黑着脸不说话。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肯利将军又拿出了自己那副对待客人的语气,“那第三种呢?怎么不说?”
欧珀恩敛眸给自己倒茶,“没必要,祂不可能现在就成为成年体。”
肯利一下子来了兴致,“怎么说?”
“……”欧珀恩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将肯利惹得太狠,像是皇都贵女聊流言那样说起他曾经在笔记上看见的内容。
“鲛人会一直处于成长期,直到它们遇见伴侣。”
“在成长期期间,它们是没有性别的,而两只鲛人相遇后,会用武力决定谁是上位者。
有炼金师曾经用水晶看过那个场景,败者会被压在礁石上贯穿,直到开拓出能够生长孕囊的空间为止。”
肯利大概只有葡萄大的脑子快速翻出他曾经的经历,通红的脸上露出笑来。
欧珀恩厌恶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除银尾之外的所有杂色都会这样,甚至还有已经被决定为雌性的逃脱以后,将另外一条不如它的鲛人转化为雌性,从而获得雄性的权利。”
肯利兴致勃勃,“你抓的那条是黑尾吧,怎么不是银尾。”
“因为黑尾是鲛人中最强大的存在。”
残暴嗜血,而脱离捕猎状态以后又冷酷的可怕。如果人类中也有黑尾这样的特性,那一定是暴君。
肯利:“我有点好奇,为什么银尾被排除在——它们的‘转化’体制外。你的意思银尾和其他人鱼不同,只有一种性别?”
涉及到性的话题让这位将军前所未有地好学起来,他甚至笑眯眯地喝了口朗姆酒等着欧珀恩的回答。
欧珀恩皱眉,像是在斟酌词句。
“按照记载来说,银尾确实一直属于下位……
但有炼金师认为它们其实不是鲛人。”
“鲛人存在自己的文明体系,在古老的海洋传说中,人鱼的古神在无尽的虚妄中存在了太久,所以它将自己柔软的那一部分割下来,塑造出了自己的伴侣,这就是最初的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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