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他会那么宠着赵恪,原来在他心里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有好徒弟才能被宠,坏徒弟不能宠,那是养虎为患,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你自己的!”
居然被徒弟教训了。
虽然他说得很有道理,气势汹汹的样子也很可爱,但徒弟敢这样和师父说话可是大不敬。
“那阿衍觉得自己是好徒弟还是坏徒弟呢?”
“我当然是——”
他下意识想说自己当然是好徒弟,洗衣做饭暖手暖床样样精通,说得了甜言蜜语,学得了双修秘技,叫他往东他不往西,叫他喂狗他不养鸡,这种徒弟在外面打着灯笼还找不着呢,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
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又是欺骗又是隐瞒,又是套路又是算计的,哪家的好徒弟像他这个样子,整天没个正形,修炼没有天赋,脑袋也不太聪明,非但不能成为顾剑寒和冷月峰的骄傲,还从各种意义上把他顶撞了个遍。
哪里能算得上什么好徒弟?
顾剑寒没把他逐出师门简直是菩萨心肠。
“我向师尊发誓,从今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勤学苦练,努力做一个好徒弟的。”
他说话时抓着顾剑寒布满咬痕的手腕,急切又认真,生怕他不相信似的。
顾剑寒觉得好笑。
但闻衍知道上进了,这一点还是让他挺高兴的。
虽然即便闻衍当一辈子的纨绔子弟,他也能好好宠着他,养着他,爱着他,可闻衍说过他想保护他,他甚至比闻衍自己还要清楚,这个人想要被需要被依赖的渴望。
他不是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只是修真界强者为尊,不求上进,整天嘻嘻哈哈,虽然可爱,却永远丧失了“保护”的资格。
“等明日我身体恢复了些,便教你练剑。”
闻衍一听却紧张起来:“师尊,你现在还没恢复吗?”
“哪有那么快,你太高看我了。”
他正说着,便微微蹙了眉,白发从肩头滑落,散在半空被傍晚的风轻轻拂起。
“我去关窗。”
闻衍以为他被冷到了,将他长发挽至耳后,双手捧起他冰凉的脸颊心疼道。
顾剑寒却抓住了他的手腕,微颤着长睫在他温暖的掌心缓缓蹭了蹭。他手上并未用力,像蝴蝶停在野犬的长吻上,将对方轻而易举地俘获。
“不冷,有些闷。”
顾剑寒冰肌雪肤,在掌心蹭动的触觉简直让闻衍瞬间溃败,他内心一阵醺醺然的沉醉,差点就要忘了今夕何夕何时何地了。
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破碎,闻衍是这样想的,于是一动也不敢动,只盼望顾剑寒能多蹭一会儿,这样做鬼也值了。
“师尊,你太犯规了。”
闻衍幸福得差点泪流满面。
“犯规?”顾剑寒蹙眉,“若是说不合规矩的话,那我们早就把该犯的禁都犯了——师徒相狎,上下苟合,白日宣淫,凡此种种,哪一样说出去别人不笑你我二人不知羞耻,罔顾礼义廉耻?”
“你惧怕么?”
闻衍没想到他说这些事时居然这么面不改色,脸热之余,居然真的有一丝犹豫。
“那我们不说出去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此话何意?”
闻衍自以为非常懂事,非常顾全大局:“只要师尊心里是爱着我的,那么就算在别人面前隐瞒下来也是没关系的。虽然阿衍有时候确实不太聪明,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我是不会无理取闹的,师尊放心好了!”
说到最后,他甚至还哥俩好地拍了拍顾剑寒的肩膀,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样,仿佛将要做出什么巨大的让步和牺牲。
顾剑寒被他拍得心情复杂。
闻衍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师尊,快喝牛奶羹,你不是最喜欢喝甜牛奶了吗?我放了好多蜂蜜,你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蜂蜜哪儿来的?”他吃第一口蛋糕的时候就发现了这蜜的异常,长明食肆的蜂蜜是低阶蜜,没有多少食补的功效,但这蜜化在口腔是一股十分绵长的清甜,吃下去后四肢百骸都漫延起温暖的热流,渐渐修复着久经冰系灵根摧残的病体。
“对哦,还没和师尊说!”他噌地站起来,跑到榻边取下了悬挂在竹壁上的空明剑,“这是渡霜的情侣剑!”
此话一出,空明还没怎么样,渡霜便铮铮地响了起来,在屋内凭空生出两股凛冽的剑气。闻衍本来也只是开个玩笑,完全没料到“情侣”这种词这两把剑居然能听得懂,还好他躲得快,不然指定被那剑气呼一巴掌。
“渡霜。”
顾剑寒沉声唤了一句,渡霜便安安分分地静了下来。
“渡霜对不起!我没有考虑你的意思就擅自开玩笑,真的非常不礼貌,下次再也不会了!请原谅我!”
“别管它,这些年越来越不知收敛了。”
渡霜心里有苦说不出。
顾剑寒这些年才是越来越疯魔了。它作为顾剑寒的灵骨神武,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着他往死路上走也想过拉他一把,然而每次都因为力有所不逮而被强行镇压。
“我这就把空明挂远一点,对不住啊。”
这下空明和渡霜俱是一震。
闻衍愣了愣,下意识朝顾剑寒望去,那对灿烂琥珀上差点直接写上了四个大字——
救救孩子!
“麻烦死了。”
顾剑寒扬手一挥,那两把剑便一把压着一把沦落到床脚搁灰。
闻衍:“……”
这就是包办婚姻吗?
“你方才说的情侣剑是什么意思?”
闻衍挠挠头:“就是说……他们俩的关系可能和我们俩的关系差不多?”
“渡霜里有渡霜九式和渡霜九重宫,空明里有空明九式和空明九重宫,九重宫里有很多东西,我借了些出来,这花蜜也是从那里面借的,对师尊调养身体很有好处。”
“师尊,我想求你答应一件事。”
顾剑寒挑了挑眉:“这么说的话,它们是联袂剑,和我们也不尽相同。你说从九重宫里借东西——九重宫里的东西没有剑阵血契的话是拿不走的,你靠什么借呢?”
“最后,你说要求我一件事。嗯…让我猜猜,该不会是要我替你还债吧?”
他斜斜地倚在檀案边,雪发拂了满肩,因为身上处处是伤的缘故未着内衫,而只是松松垮垮地系着一件朱砂血外袍,修长白皙的双腿折了起来,连脚踝上都是深浅不一的咬痕。
他没有服药或是施术消除那些痕迹,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考量。那些轻微而绵长的疼痛感是那样真实,那样不容忽视,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眼前人的真心和归属,这东西成了他的剑鞘,也成了他的缰绳,他心甘情愿被它束缚,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堪堪忍住想要伤害闻衍的心情。
闻衍飞快地偏开眼,假装在看窗外重叠的竹影和翠峰,实际上因为脑袋一团浆糊和眼前一片模糊的缘故,什么也没看清楚。
“不可以吗?我所有东西都是给师尊拿的。”
闻衍将乾坤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了出来,在顾剑寒脚踝边一个一个地拿给他看,然而他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似的。
“我又没让你去拿。”
闻衍捧着那堆丹药瓶愣在原地,眼眶霎时就红了:“可是师尊真的很需要啊,不想帮着还说不想就好了嘛,为什么要这么冷漠?师尊以为我不会伤心吗?”
顾剑寒赶紧倾身上前吻了吻他。
“师尊不要以为这样就能蒙混——”
“啵。”
“我才不会因为这种——”
“啾。”
“师尊你能不能成熟一点?!”闻衍捂着唇往后逃,“我和你说正事儿呢!”
“我也在和你做正事啊。”顾剑寒不懂他,“你不是也很喜欢吗?再者说,哪条经哪门道规定了只有幼稚的人才能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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