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娘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孟昭的脸在烟雾后看不太分明,“不看病就滚,别耽误老娘时间。”
话音刚落,木屉里便被扔进了一枚芙蓉色的玉石,那枚玉石非常简单,没有任何缀饰,甚至还未抛光雕琢过,然而孟昭吞云吐雾的动作却因此彻底凝滞。
她抬眸望向闻衍怀里被紧紧护好的,只露出半张脸的顾剑寒,目光在他的眉眼间流连了好一会儿,最终才不情不愿地吹熄了那杆烟。
“先说好,若是什么疑难杂症,老娘可没有义务包你药到病除。”
“本就只是为了让本座徒弟安心而已。”顾剑寒拿开闻衍的手,朝孟昭走了过去。
孟昭嘁了一声:“得意什么,跟谁没有相公似的,等老娘相公回来,让你徒儿过来学学什么叫疼人。”
她将银边锦丝的一头搭在顾剑寒手腕上,自己则牵住另一头,并两指于其上悬丝诊脉,闻衍怕影响诊断结果,在顾剑寒身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闻衍憋气憋得都快窒息了,孟昭却还没有诊断出来,他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
“奇怪……”孟昭两弯柳叶眉轻轻蹙起,喃喃自语道,“居然无法探查到病灶。”
闻衍此刻颇像急诊室前按捺不住担心和紧张的家属,双手扶着顾剑寒又瘦又窄的肩膀,语气有些急切:“请问我师父身体是哪里不太好啊?孟馆主能治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我治不了,探查不出病灶,也不敢随意用药。”行医时的孟昭收起了那副慵懒漠然的模样,连语气都变得格外认真。
她看着顾剑寒,眼神中透露着淡淡的怜悯,那是出于一个医者对末路病人的同情:“你的腿疾已经药石无医,五脏六腑也到了强弩之末,连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是脆裂的,如果不依靠灵力的话,你这副身体至多撑不过七年。”
“当然,能走到这个地方,估计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了,或许以后也会有救命的机缘也说不定。”
“前提是你们还能走出这个地方。”
闻衍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怎么可能呢?我师父他平常一般是不生病的,只是身体冷了些,就从进入这里才开始咳嗽和体虚的,怎么可能就撑不过……”
“那你就要去问他咯,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给你们交个底而已,况且你师父他也不一定不清楚吧,你看,他就很冷静嘛。”
孟昭很轻地笑了一下,脸上却依旧淡淡的,没什么笑意。她伸手将那块芙蓉玉石放进手心,看着它怔怔地出了神。
她枕边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石。
那是她相公临走时留下的。
“阿衍,你别着急,先听为师说。”
闻衍怎么可能不着急,他想着方才孟昭说的话,此时一听顾剑寒说话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哑声道:“我不着急,不着急,师尊慢慢说。”
“……为师如今只是失了灵力,所以才会显露出病弱之态,但你也知道,为师的修为是很高深的。那些灵力的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劲得多,足以支撑起为师的身体,就算为师吊着一口气出去,只要恢复了灵力,为师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退一万步说,就算为师不幸身陨——”
“师尊你说什么呢?!”闻衍赶紧呸呸呸,捂住他的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
顾剑寒无奈,等着他自己把手移开。
闻衍会移开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想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这一刻并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看着闻衍那副吊丧脸,又心疼又好笑,只能摸摸他泛红的眼眶以示安慰:“就算为师不幸身陨,也有能力保灵相不涣不散,捏一个肉身也是很简单的事,到时候就换副躯壳回来疼你。”
“真的可以吗?”
闻衍双手抓住顾剑寒的手腕,让他微凉的手心在他脸颊上贴得再久一点。
“那是自然。”
孟昭看着他们,心想又是两个坠入爱河的笨蛋。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神陨尚不可活,人死哪能复生?
纵然修为再强,境界再高,终究不过一介凡人而已。
她将烟灰倒进了一个檀木小盒里,那小盒上的花纹也是五瓣梅,旁边刻着字,在昏暗的烛光下不太分明。
也可能只是因为使用的次数太频繁,难免有指尖摩擦到那些字的时候,时间一长,字迹便不清晰了。
“时候也不早了,就在医馆歇着吧,上楼右转有间闲置的卧房,里面的东西都可以用,用完恢复原状,明日早些离开便好。”
似乎方才所有的恍惚和哀伤流露只是错觉,孟昭又恢复了那副慵懒冷艳的模样,趿拉着木屐上了楼梯。
“权当是那芙蓉玉的回礼,也别说老娘占你们的便宜。”
闻衍看着她的背影扬声道了谢,明明也算是一份不小的意外之喜,他此刻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待楼上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之后,顾剑寒见闻衍还是没有动作,垂着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实在忍无可忍,凑到他怀里轻轻踮脚和他亲昵地蹭了蹭鼻尖。
“师尊……”
闻衍拒绝不了他,可是又心里烦乱,觉得现在不该是亲昵的时候。
他是该相信顾剑寒的,相信他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相信他不会故意哄骗他。
但是孟昭方才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去——腿疾药石无医,五脏六腑到了强弩之末,连骨骼都是碎裂的,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怎么可能继续没心没肺地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幸福泡沫里。
“阿衍在想什么,说来让为师听听行么?”
他说话时微凉的气息扑在闻衍唇间,有些细微的痒意,让闻衍从唇瓣到心尖都开始变得酥酥麻麻。
那阵酥麻的爱意随着心脏疯狂的跳动被传递到闻衍的四肢百骸,直接与顾剑寒触碰的指尖更是酥麻到失去知觉。黑暗中有些反应让他感到羞耻,他偏开头,躲掉了顾剑寒纡尊降贵的亲近。
顾剑寒几乎是一瞬间便沉了脸。
那副痴迷而慕恋的神情在他脸上迅速褪去,转眼间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上便只剩下阴鸷和狠戾,他掐住闻衍的脸,毫无预兆地强迫闻衍低头和他接吻,闻衍越是反抗,他便掐得越紧。即便没有了灵力,他手上力气依然极大,闻衍又不可能真的对他动手,于是这个吻便成为了顾剑寒单方面的施暴。
闻衍的下巴都快被捏碎了,他很怕疼,于是在唇舌交缠的间隙重重地闷哼了一声,那声音就像被虐待的小狗一样,似乎带着些哭腔,还有并不明显的难过和失望。
他觉得心脏闷闷的,好难受。
顾剑寒怎么突然就不爱他了。
那股生理冲动被这样纯粹的暴力行为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他觉得嘴唇好痛,下巴好痛,心脏好痛,那里也好痛,他不喜欢这个吻,可是顾剑寒根本不管他喜不喜欢,还在疯狂地亲吻着。
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在惩罚不听话的宠物,撕咬妄图逃跑的猎物。
但他不是他的男朋友吗?
“还要为师和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学乖?闻衍,为师要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停止亲吻的动作,那双深眸离闻衍的双眸不过一寸之遥。
“是不是真的要把你这两颗眼珠挖去,你才不会一直看着别人,把你的脑髓抽去,你才不会一直想着别人?”
闻衍不理解,连回应的声音都沾染了疲惫。
“我哪里有一直看着别人,一直想着别人,我已经满心满眼都是师尊了,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让师尊满意?师尊所谓乖顺的标准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是我已经尽力了。”
“你就用这种态度和为师说话?”顾剑寒唇上还残留着方才激烈的痕迹,但眸中却全然没有丝毫正常的爱意,“你以为进了尸香鬼蜮就能摆脱为师的控制了?你以为没有了灵力,为师就变成一个残废需要仰仗你活着?可笑至极——为师即便毫无灵力,杀死你这个废物还是易如反掌,闻衍,你这辈子都别想——”
上一篇:我靠凡尔赛征服修真界
下一篇:对不起,我不想被你吸血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