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颔首,带着悲悯与歉意又道:“铮儿,对不住。”
“不是舅舅的错。”顾铮好似流干了眼泪一般,“都是我那手足兄弟,都是他!”
——“陆晏!”
我一定要杀了他!
萧云谏了然顾铮那副情愫,只得抿抿嘴,亦步亦趋地回了西厢房。
他好似瞧见采涟与顾铮说了什么悄悄话,可耳鸣的他,即便五感敏锐,却也是未曾听清。
凌祉已是睡下。
如今萧云谏却不去强硬地唤醒他了。
萧云谏看他身上的伤口血已是止住,脸色也多了几分朱色。
便长长地吁了口气。
大夫瞧他身上亦是干涸的血迹,忙问道:“这位官人,可也是受伤了?”
萧云谏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身上也有多处伤痕,可皆是浅显。
因着凌祉的相护,未曾伤及筋骨。
不过是破了皮,稍作流血血罢了。
“不妨事的。”萧云谏摆摆手,“麻烦您了。”
大夫也没再问,只嘱咐了几句凌祉的看顾事宜。便先行离开了。
陆晏已是被禁军看护着,行进在回都城的路上。
他几番撒娇撒泼,禁军皆是全当了听不见。
若他真的好声好气问,也只有女皇吩咐一个回答。
萧云谏在多伴了昏睡的凌祉片刻之后,还是轻手轻脚地掩上了门。
而顾铮却不在庭院之中。
连同采涟与阿绾的尸首,皆是不见。
萧云谏晃了晃头,方才应当是无人进出的。
再者说了,门外皆是禁军,旁人又怎得进出?
如此想来,他们仍是留在院内。
萧云谏不过思索片刻,便朝着后罩房而去。
推开阿绾闺房的门扉,便见到的是阿绾正靠在顾铮怀中。
她已是洗干净了全部血污,靠在顾铮的怀中,由采涟为她上着妆、挽着发。
她穿上了那身,就连死前最后一刻还在念着的红嫁衣。
朱红色的衣衫衬得她容貌似雪,淡扫了胭脂的唇颊带了几分生的血色。
仿若她真的不过是睡着罢了。
萧云谏没有言语,只是静悄悄地靠在一旁,瞧着他们的动作。
他知道,不论生死,顾铮皆是要娶阿绾为妻的。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采涟哼唱着的是那婚礼前新娘子梳头时候的小调,绵长悠久。
顾铮的脸上皆是欢喜与靥足。
萧云谏缓缓转过脸去,揉了揉通红的鼻尖与眼眸。
发挽好了,满头珠翠更是明艳。
顾铮便对着萧云谏说道:“劳烦舅舅了,替阿绾盖上喜帕。”
萧云谏挑起一旁的喜帕,细致地为阿绾盖好,就像真的是在嫁女儿一般。
采涟扶过了阿绾的软绵的身子,顾铮一撂衣摆,跪在了萧云谏面前。
萧云谏颤抖着声音,唱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送入洞房——”
顾铮从采涟的手中接过了阿绾,搀扶着没有一丝生气的她到了床榻便。
对着二人说道:“舅舅,我们要进洞房了。”
萧云谏憋住一口气,许久方才道:“好、好……”
他替顾铮与阿绾掩上了房门,在庭中枯坐到了天明。
翌日清晨,是第一缕朝霞打开了顾铮的门扉。
顾铮看着怔怔望向他的萧云谏,说道:“舅舅,我与阿绾死生皆是夫妻。只她已去,也该入土为安。”
萧云谏略有呆愣。
他尚以为顾铮还需数日,方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却未曾想到,竟是这般快。
他抿着嘴,点点头。
又听顾铮说道:“舅舅,我们回去吧,回到都城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宴好该死啊!
小剧场:
凌祉:什么秘密啊阿谏?~
萧云谏:我告诉你哈……其实,我是个女的。
凌祉:……?那我有后了挺好的。
萧云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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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女装
如今都城安全的地方,唯有顾府。
萧云谏陡然明了之前他察觉到的怪异为何。
那是采莲的相劝,而她却是为了顾傲霜而来。
只是如今当着顾铮的面,他唯有先应下来。
到底他心中也是想回到那都城去的。
不论寻仇,还是旁的什么。
萧云谏着实叹了口气。
而后出了房间,他却是问向采涟:“你爱上顾傲霜了是吗?”
采涟一怔,眼皮瞬间耷拉下来,遮住了本来的颜色。
她思忖许久,却是点了点头。
他从前以为的不会。
如今皆是变了模样。
就连采莲这个从前对顾傲霜万分不屑之人,都在岁月洗礼中变了态度。
那么自己呢?
自己对着凌祉呢?
萧云谏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只是凌祉如今伤重,动弹不得。待一个月后,不管如何,我们都会动身前往都城。”
他见采涟点头,又道:“此间,我们仍是会呆在河溪城中,你们要制住陆晏,护我们周全。”
采涟顺从答道:“那是自然。”
既得了肯定的答复,采涟便不会在河溪城久留。
临走前,萧云谏却是又问道:“那你还递了消息给我,让我留意顾傲霜?”
采涟几分怅然,说道:“神君,我不会害你。我只是想着,这大梦一场太过绵长,公主殿下、魔帝陛下、凌祉先生、您与我,都该醒来了。”
她屈膝行了个九重天上最繁重的礼节,缓缓离开了河溪城。
凌祉在第三日便醒来了。
只萧云谏不许他下床,便又多困了十日。
而后也不过是借着伤口的缘故,只得在院中休憩。
这庭院便如一座围城,将他们所有人都困在了其中。
阿绾棺椁下葬之时,乳母哭得几度昏厥,可顾铮却一点眼泪都未曾掉下。
顾铮只是静悄悄地看着。
看着那金丝楠木的棺椁之中,躺着的是他身穿嫁衣下葬的妻子。
只萧云谏瞧着,顾铮攥紧的双拳指节苍白、青筋暴起,好似在强忍着一般。
萧云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言语。
一月转瞬即逝。
他们也要去赴那场不知结局的约定。
顾家派了舒适豪华的车队接他们回去,大张旗鼓的并不在乎他们的身份会不会被暴露。
如今萧云谏更是不在意了,反正经由陆宴一事,都已经闹成这幅局面了。
大多朝堂上的老臣,也在猜测着顾铮是否真的还活着,是否真的要换下那暴戾的陆宴。
只心中仍有些唏嘘,时隔十五年,他便又回到了这个梦开始的城。
好似一切又是一个轮回。
顾傲霜将他们安置在与顾府一墙之隔的别院住下。
乳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息道:“我们好好的五个人,如今却……”
顾铮绷着脸:“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采涟请旨入宫后,便差人送来一套婢女的衣裳。
萧云谏颠三倒四得险些将其看出花来,皱着眉头问送东西的管事:“这便是你家夫人让我所着?”
管事点点头。
萧云谏啧了一声。
他知如今就算是自己能递折子进去,陆扶英大概也不会见自己。
若想进宫面圣,唯有同采涟一起。
可奈何采涟一介女流,自是不能带侍从,唯有婢女。
他一咬牙,便换了那件衣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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