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捺下心中的惊疑,小心翼翼移到中间,余光不住观察四方。奇形八卦阵中的八卦图突然开始旋转,东西南北四方镜面一同跟着转动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宁长渊猛地想起道华曾经教过他:每个阵法都有阵眼,若是不知破阵之法,实在无计可施时,若是能找到阵眼加以破坏,便可以脱身。
余光四顾找寻阵眼,最后视线定格在飞速旋转的八卦上。凝神、聚力,调动周身真气尽数汇聚在剑尖,宁长渊冲天而起,一声轻喝,无匹剑光直劈向八卦。
片刻静默之间,冰霜将水面冻结一路攀岩将镜面整个冻住,筑成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一道刺目光线在被宁长渊砍中的罅隙之间膨胀开,光芒迸溅。宁长渊被那股力量击中,毫无还手之力被击落回去。
闷哼落地,“咯咯咯咯——”后背响起肋骨断裂之声,宁长渊满身血腥倒在冰面上,奇形八卦阵闪耀的金光在他脸上流动。
死一样的寂静中,一阵脚步声传来。
宁长渊踉跄着意欲抬头,一只脚将他的脑袋狠狠踩住。又一只脚碾过他的手腕,痛得宁长渊哀叫出声,手中的上邪神剑被踢落一边。
冷笑声响起:“瞧瞧这是谁啊?”蛟龙伏下身子,笑的一脸得意,“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宁长渊嘛。”他放声大笑起来,脚下又是一阵用力将想要挣扎抬头的宁长渊踩了回去,面目狰狞道,“你之前不是很风光吗!又是杀穷奇又是闯三关,连天堑峰都给你爬上来了!”他嚣张地用足底碾压宁长渊的脸,踩得他鼻青脸肿鲜血直流。见宁长渊动弹不得,松开踩着他脑袋的脚,却是上瘾似的用脚在他身上疯狂踢踹,一边踹一便狰狞狂笑,笑声中俱是报复的快意。
“你求我你求我,你求我饶你一命啊!”
单方面的施暴中,宁长渊突然大笑起来,蛟龙猛地停下脚下动作:“你笑什么?”他说罢又是猛踹一下。
宁长渊越笑越大声越笑越张狂,像是疯了,蛟龙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声笑的停下了动作。他踉跄着站起身,脸上身上全是血迹,特别是被蛟龙碾过的那张脸,半点人样都看不出来了。
可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不失半点风采,仍旧如刀一般锋利、桀骜不驯,就那样恶狠狠地盯着蛟龙。
在他的逼视下,蛟龙心中一阵惊惧竟是不自觉向后挪了一步,意识到自己本能的动作,蛟龙心中暴戾更甚。他冲上前去猛地给了宁长渊一拳,将他砸落到一块镜面上,重击之下,被冰冻中的镜面出现一道裂痕,骨头碎裂声同时响起。
宁长渊伏倒在冰面之上,身下鲜血如一条细小溪流蜿蜿蜒蜒,一直流淌到蛟龙身下。他挣扎起身,顺着镜面爬起来不到三寸,又倒了回去。一次......两次......三次......
蛟龙俯瞰着他如蝼蚁一般做无用的挣扎,嗤笑道:“你现在给我磕两个响头,你蛟龙爷爷兴许会大发慈悲留你一条贱命!”
宁长渊强撑起肿胀的眼皮,咬着牙看向蛟龙,而后“呸”了一声。
他这副轻蔑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蛟龙:“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蛟龙几步到他跟前,一把揪住宁长渊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却见他脸上并无多少恐惧之色,反而还有一丝诡异的戏谑。
“我看到了无间鬼狱你还能嚣张多久!”
一拳揍下,鲜血喷薄而出,打的宁长渊两眼昏花,半死不活。
还不待蛟龙得意多久,突然——
“怎么回事?”
只见宁长渊淌过的鲜血在冰面之上形成裂缝,凝结的冰层正在崩裂。
蛟龙后知后觉他这是在血里下了咒语,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了这事儿的。
趁他晃神的功夫,宁长渊喊一声:“剑来!”
被踢落在一侧的上邪听见召唤,直向他们飞来,蛟龙余光瞥见袭来的湛白剑光,赶忙松了手侧身躲剑。
冰面仍在坍塌,底下便是弱水......蛟龙正欲攀上跟前的镜面躲避,掌心方一碰触,镜子也同冰层一并碎塌。
蛟龙暗骂一声:“该死。”
他转身欲走,余光瞥见宁长渊踉跄起身,一手举着上邪就往脚底下劈,他惊声喊道:“疯子!”
宁长渊抬头,一双眼睛透着难以驯服的桀骜与轻蔑,而后不假思索,长剑一劈。蛟龙快步欲逃,身侧一道鸿影掠过,竟是宁长渊比他更快一步,截住了他的去路。
蛟龙咬牙切齿道:“你是故意的!”
故意用肉身冲撞奇形八卦阵,故意受伤,故意摆出一副重伤不动,强弩之末的模样引他出来,故意击碎冰面......
思及此处,蛟龙心中一惊:“你——你这个疯子!”
他本以为是他瓮中捉鳖,不曾想却被宁长渊反将一军,不仅如此,眼前这人竟是在打与他同归于尽的算盘。
宁长渊面色决然,足底冰块碎裂时,他不逃不躲,处处阻碍蛟龙出逃,轰然一声足底一空之际,宁长渊伸出手去一把拉过借力飞身而起的蛟龙的脚腕。蛟龙甩着被他抓住的脚腕:“松开!你他妈快给我松开!”
宁长渊单手一挥,上邪神剑脱手而出正击中蛟龙攀着的一方镜子,一声碎响。
“啊啊啊啊————”
宁长渊死死拽着蛟龙,“哗啦”一声响,二人一同下坠,落入银河之中。
第52章 阵法
尖叫声、碎裂声、冰层坍塌声, 所有声音激烈碰撞,如爆炸声轰鸣过后是诡异的静默。鲜血堵回流塞住了宁长渊的耳朵,突然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下来。眼前旋转扭曲的世界,也在他的眼眶中模糊一片。
恍惚之间, 他的身体好似沉没在冰冷阴暗的河水之中, 腐蚀人皮肤的水流携着钻心刺骨的疼痛在瞬间淹没了他, 最开始的时候连呼吸都成了痛苦。渐渐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只觉得身体仍在不断坠落下沉......下沉......
一阵疲倦侵蚀而来,如山风海啸奔腾呼涌。往昔岁月如镜中花水中月在脑海中拂过。
那个大雨滂沱的午后, 他身披缟素跪在雨中, 亲手为一座孤坟添了一把新土。
“他那个婊/子娘死了, 你看他现在好可怜啊,昨天我还看见他在巷子里和狗抢饭吃呢。”
浮光一掠,一道颀长身影自肮脏的窄巷中走到奄奄一息的他身前,那人穿一身灰色道袍, 右臂挽着拂尘, 居高临下问他:“你愿不愿意和我回昆仑。”
春风荡漾, 云雾横陈,一株棠花树下, 紫衣玉冠的少年负剑而立,听见他的声音微微望过来:“你好,在下明月山玄思,与家师一同前来拜访。”
“我们哥两谁和谁啊,道华那个老妖怪要是再为难你, 你就来桃源,我们桃源地大物博有钱有势,养你一个不成问题。”
“长渊大哥,等仗打赢了你要做什么?我呢肯定是要先回南境,喝几壶我阿姐亲手酿的好酒吃上几块年糕,然后再睡他个三天三夜!”
“渊儿。”
“渊儿。”
“渊儿你在发什么愣啊。”
身着紫色罗裙的女人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绣一方手帕,她轻轻唤着宁长渊,脸上带着恬静淡雅的微笑,整个人都沐浴在晨光之中,显得既温柔又可亲。
宁长渊睁开双眼,在望见女人的一瞬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抖着嘴唇,那个压在他心底尘封多年的称呼好几次就要脱口而出。
女人见他还在发愣,轻柔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娘。”
“哎。”女人低低应了一声,咬下针线,一方绣着雪梅的绣帕展现在她手中,“好看吗?”
“好看。”
“这是雾源山的雪梅,以后你看到这朵雪梅就像看到了娘。”
“娘,雾源山是什么地方啊?”
女人沉默半晌,微微仰头看着庭院中的落日,脸上流露出一丝怅寥的表情:“是娘的家乡。”
“娘的家乡?那娘为何不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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