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向阳点点头。
方雅兰又说,“那个叫做贺笙的,你们关系很好吗?”
裴向阳知道方雅兰在担心什么,他也理解父母把他关在家里,说到底是害怕他出什么事情。
可是在贺笙的事情上,裴向阳并不想要退让,“贺、贺笙很好,不嫌、嫌弃我、还、还教我、做、做题。”
方雅兰其实心里很清楚,遭遇那样的事情并不是贺笙的错,可是她担心她的孩子。从一个母亲的立场出发,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和这样背景复杂经历坎坷的孩子来往。
方雅兰说,“贺笙回福利院会有很多朋友,阳阳也会交到其他好朋友的,好吗?”
裴向阳很想反驳,可是他嘴皮不利索,想了想,干脆还是不和方雅兰犟嘴了。
新学期上学,大家升了四年级。
比起变成大孩子的兴奋,裴向阳更开心的是马上就能见到贺笙了。
不知道贺笙回福利院过的怎么样,瘦了没有,有没有长高。
裴向阳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一路小跑到学校,原本以为一来学校就能见到贺笙了,可是旁边的桌椅还空着。
贺笙还没来。
裴向阳想,福利院好像离学校比较远,贺笙来晚了也正常。
可是直到上早读课的前十分钟,贺笙还没有来。
裴向阳有些着急了。
他拽了拽林强的衣领。这个暑假林强晒黑了不少,他刚好有一肚子的趣事想要分享。可是裴向阳只是一脸焦急地指着贺笙的位子。
林强说,“学校好像安排他转学。”
林强的爸爸也是学校老师,知道不少事情。
裴向阳的脑袋嗡了一声。短暂的茫然过后,他的心里特别难过,贺笙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这一切的恶意却还是要他一个孩子承担。
林强压低了声音,“他都成杀人犯了,你还敢和他玩啊。”
裴向阳回嘴道,“他不是、杀人犯。”
贺笙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可是四周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没喂熟的白眼狼,年纪轻轻就敢挥刀杀了养父的故事。
在舆论面前,贺笙不过九岁,就背上了杀人犯的枷锁。
原本以为脱离了那噩梦一般的家庭就是美好的生活。可是这段时间以来,裴向阳渐渐明白,那不过是另一个地狱的开始。
·
附小校长室里。
“贺笙同学,你真的不愿意转学吗?”
“不愿意。”男孩回答的决绝,虽然他看上去不过九岁,尚处在任人随意操/弄的年纪。可是他却显得极其镇静,有着和在场大人媲美的成熟。
坐在附小旁边的南苑小学校长开口道,“小同学,你来我们学校,我们可以给你免除学杂费。你年纪小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你也先别着急回答,要不回去和家长商量一下?”
九岁的男孩口吻沉着又冷淡,“我没有爸妈。”
南苑校长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他的一双眼睛黝亮,像是能看穿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大人的心思。
在捅出那一刀的时候,贺笙就已经知道,冲动的后果会是什么。而现在面临的情况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无论什么动机,也不会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和“杀人犯”在一个班级。再加上他身上背负的舆论,学校势必是要让他转学的。
按理来说,转学对他而言也是最好的选择。人的记忆是善忘的,一个新闻很快就会被另外一个新闻取代。他去到全新的环境,更容易摆脱现在的困境。
可是——贺笙的眼前不自觉闪过一张漂亮干净却爱哭的脸。
如果知道自己转学,小结巴会哭吗?
贺笙微微垂下脑袋,捏紧了裤腿,无声地坚持着自己的抗争。
现在的舆论还没有消褪,新闻媒体都在盯着。只要他不松口,就没人能够强迫他。
贺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
李老师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概是劝他转学,可是他的耳朵像是带了屏蔽仪,什么声音都听不清。
李老师心烦气躁,她早就看这个脾气古怪的孩子不顺眼,知道这人迟早惹麻烦,只是没想到,这一惹就是一桩惊天大麻烦。年纪轻轻就敢杀人,这种孩子谁敢带?学生家长那边她就不知道要做多少工作!
一出事,校领导就紧急开了会,最后得出结论,得让贺笙转学。可是杀过人的学生哪个学校敢要?幸亏贺笙成绩不错,而新建成的南苑小学正要一个小升初能出成绩的人,表示愿意接收这个问题学生。听到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李老师总算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贺笙的脾气那么犟,竟然柴米油盐不进。
想到这里,李老师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你自己看着吧!”
贺笙走到班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本能地后退了两步。
这几个月里,他承受了无数来自外界的恶意。人人避他如蛇蝎,现在比起“妓.女的儿子”“没人要的狗杂种”他又多了一条罪名——杀人犯。
人们表面同情,可是背地里却都用或恐惧或恶意的目光打量他。如果可以,他丝毫不怀疑,会有人把他的脑子剖开看一眼构造。
福利院里,有人惊叫哭泣,不愿意和他同一房间。有人连他碰过的碗筷都嫌弃。
“他是杀人犯!他用过的东西都有毒!”
“你小心一点,别和他说话。他会杀了你的!”
这个暑期是贺笙度过的最漫长最难熬的日子,有的时候,他甚至都有些恍惚。似乎想不起来,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活下去。
而现在,站在这扇门前,贺笙的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愿意转学,不愿意接受好心人的资助去另一个城市生活,而是留在福利院被那群人孤立、辱骂,只是因为,那个傻傻的,说要和他一起逃跑的小结巴。
可是整整一个暑假,裴向阳也都没有出现。
他后悔了吗?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害怕自己吗?那自己所做的一切的所谓的“牺牲”,岂不是显得很可笑?
贺笙突然觉得自己特别的愚蠢。
而这份愚蠢来自于他瞬间涌上来的不自信。
原来,他害怕见到裴向阳。
害怕见到裴向阳和别人一样的,惊恐的、害怕的眼神。
谁都可以嫌恶他,谁都可以害怕他,只有裴向阳不可以。
抱着这样隐秘而阴暗的念头,贺笙终于鼓足了勇气,走进了教室。
他出现的一刻,原本乱糟糟的教室瞬间安静如鸡。
那些恶毒的咒骂、残忍的暴力、偏激的舆论似乎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褪去。
最后留在贺笙眼中的,只剩裴向阳向他看过来时,露出的绚烂的笑容。
·
放学的时候,已经不顺路的裴向阳非要送贺笙回去。
贺笙早就知道他的把戏,自己就算不同意,裴向阳也会跟踪。
在原著剧情里,贺江被判刑坐了牢,他的老婆林芳霞心理扭曲,一直觉得是贺笙害了他。于是有一天,林芳霞拎着菜刀冲进孤儿院,把贺笙的手指给砍了下来。
为了避免这段剧情的发生,那天在警察局录口供的时候,裴向阳撒了个谎。他把林芳霞说成了贺江的共犯,并且还编造了很多细节,暗示林芳霞心理有问题。
被关在家的一个月里,他曾经听到有邻居来家里做客,和方雅兰说起过贺笙家的事。
贺江已经被起诉,而林芳霞存在严重的精神问题,已经被送去了十里山精神病院。
可是裴向阳害怕剧情的不可抗性,决定做个护草小使者,保护贺笙平平安安地跨过这段剧情。
两人走到福利院门口,贺笙不肯再让他前进一步。他并不想让裴向阳知道他在这里的真实境况,毕竟在裴向阳眼里。福利院还是一个充满着爱与团结大家庭的地方。
裴向阳完成了任务,背着书包端端正正地站着,他的笑容似乎不要钱,随时随地就能开花。
“我、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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