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尘良面前的小警察一边哭一边咒骂让他把他们的齐队还回来。
有人从省厅赶来的公务车中下来, 那人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穿着身偏正式的休闲装, 他赶来地很急,头发凌乱,在喧闹的人群中抬起头, 直直的往易尘良的方向看了过来。
当时易尘良曾疑惑了一瞬,因为那个人的目光目的性太强烈了,好像知道他是什么人,甚至给他一种来找的人就是他的错觉。
然后那个人冲到失去理智的常子期面前,给了常子期一拳。
冷静下来的常总带着哭腔喊了他一声哥——
少年时期的苏青柏看起来还没有二十年后那么有气势,甚至因为匆匆赶来还有点喘,他问云方:“常子期没过来?”
“没有。”云方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苏青柏脸色很难看,但是头脑却出奇地冷静,拿着手机往外打了一通又一通电话。通知了常家,甚至还给周昂打了个电话。
黄初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解道:“高中生在外面玩得忘了时间很正常,同学你不用着急。”
“我表弟时间观念非常强,从小到大就只迟到过一次,家里人随时都知道他的消息,他现在已经迟到了三十五分钟。”苏青柏抿了抿唇,“上一次他迟到是因为被绑架了。”
黄初:“……”
我们好像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
苏青柏冷静沉着地打完电话,对云方道:“如果有常子期的消息,还麻烦你及时告诉我。”
云方点了点头。
苏青柏很快就匆匆离开了。
易尘良试着打了个电话,看向云方,“齐获也关机了。”
“我去,不会真被绑架了吧?”黄初被这沉重的氛围感染了,脑子里闪过一系列豪门恩怨,“他家得多有钱啊?”
也就是随随便便混个S省首富这样。
云方将手里的抹布一扔,“关门吧。”
卷帘门拉下,昏暗的灯光下易尘良有点看不清云方的表情。
“齐获和常子期——”易尘良只开了个口,就被云方截住了。
“回家。”云方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俩不会有事的。”
毕竟等二十年后还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跟前,总不会现在就死,再说常家和苏家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总归不会连人都救不出来。
左右轮不到他和易尘良来插手。他不想卷进去,更不想让易尘良陷进危险里面,说到底齐获和常子期对他们而言不过是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而已。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易尘良皱了皱眉,“要不咱们也帮忙找找?”
云方听见易尘良这么说很是愣了一下,“担心?”
“对啊,我们不是朋友吗?”易尘良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咱们还有个四人群呢。”
云方想说这种小孩子玩意儿根本当不得真,哪来的这么多朋友可以交……
但他对着易尘良那双眼睛说不出口。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当年跟齐获一起被困在冰库时的情形。
——齐获的胳膊受了伤,血汩汩地往外冒。
齐获胡乱地堵住伤口,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迅速苍白下来。
“操,老子今天指定得交代在这里了。”他大口地喘着气,白色的雾气随着他开口一大团一大团的往外冒。“可我媳妇还等我回家呢。”
易尘良坐在墙边装子弹,不搭他的腔。
“喂,冰块脸!”齐获总喜欢给他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外号,即使得不到任何反应也乐此不疲,“你想不想听听我跟我媳妇的爱情故事?”
“不想。”易尘良把枪上膛,用牙咬住染血的背心,手使劲一扯,撕了块布条下来。
“老子想讲。”齐获哼哼了一声,胳膊上一紧,睁开眼发现易尘良在给自己止血,嘿嘿一笑,“老子就知道你面冷心热,贼他妈讲义气。”
“闭嘴,吵死了。”易尘良冷冷看了他一眼。
“哎我跟你讲,我媳妇可牛逼了。”齐获才不管他爱不爱听,自顾自地讲,“身高腿长帅到爆炸,上市公司大总裁,搞IT的,追他的人不计其数,偏偏被老子搞到手了,他对我可是情深似海九死不悔——”
易尘良打断了他,到底没能忍住,“你为什么要说你媳妇帅?”
“啊?”齐获茫然道:“不然呢?他就是帅啊,比老子还帅。”
“一个女的——”
“操,老子媳妇儿是男的!”齐获嚷嚷道:“带把的!把儿贼大!”
易尘良沉默了,这已经触及到了他知识的盲区。
齐获才不管这些,将他跟他那个男媳妇的爱情故事讲得荡气回肠跌宕起伏,讲他高中迟到翻墙怎么对被抓,从此对抓他的学长一见钟情,讲他俩闹着分手突然被绑架,他爱人怎么不顾生死护着他,又讲他们阴差阳错地分离,多年之后又是如何奇迹般地重逢……
其中重点描述了那个姓常的大总裁是如何痴恋他离不开他,以及他多么爱自己媳妇,烦得易尘良想缝上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烦得他炸冰库的时候多塞了两颗手榴弹。
两个人往外跑的时候,齐获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了,他被易尘良架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从脖子上拽下来一根链子,上面挂着枚戒指,塞给易尘良。
“兄弟,咱俩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要是……要是老子这次挺不过去,你、你帮我交给他,就当帮朋友个忙。”
在枪林弹雨中都能嘻嘻哈哈的人说起爱人时却红了眼眶,“艹,老子他妈的舍不得他!”
“我没有朋友。”易尘良把给他戒指扔了回去,冷冰冰道:“你自己回去跟他说。”
那一次他们到底是死里逃生活了下来,只是可惜命运不会一直眷顾他们,下一次,那枚戒指到底是塞进了他手里,没给他机会再塞回去——
“想什么呢?”易尘良抓了抓他的手,“怎么这么难过?”
云方回过神来,笑道:“难过?”
易尘良皱着眉扯了一下他的脸,“不想笑就别笑。”
云方终于敛起了虚假的笑,眸光黑沉地望着易尘良。
他其实惯常没有什么表情,从前齐获老取笑他是面瘫,但是如果任务需要,他可以作出任何生动真切的表情,以假乱真。
就像是他总是可以很好的扮演云方,一个温和,爱笑,乖巧的高中生。
演得久了,他现在总是会习惯性的笑,只是到底不一样。
对着易尘良他总是能毫无负担自然而然地笑出来,易尘良大概看多了他真实的笑,便能一眼看出他的虚假。
就像是世间唯一能审判他的真实。
“去那条巷子看看。”云方收回了目光,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发觉的慌乱。
易尘良握住他的手跟在他身边,“你其实对齐获很不一样。”
“嗯?”云方疑问了一声,他自己并没觉出什么不一样来。
“我住院的时候,齐获是你唯一愿意让他跟你来看我的。”易尘良觉得有点难说明白,但是他笃定云方一定懂他的意思。“你很信任他。”
让齐获跟着到医院,放心地让他跟易尘良单独呆在一起,打饭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帮他带一份,可以毫无顾虑地跟他交换食物,被他踩脚也不会生气……
云方那么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人,却还会帮齐获和常子期牵线,甚至兴致勃勃地在旁边看他俩的热闹。
“你很在乎齐获这个朋友。”易尘良转头认真地望着他,“我也很在乎,他是我手机通讯录上除了你之外的唯一一个名字。”
云方终于叹了口气,没好气地揉了一把易尘良的头发,“你怎么跟个小镜子似的。”
总能把他照得明明白白。
“因为我也叫易尘良。”易尘良不甘示弱地揉了回去,并且再次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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