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作势要走。
九方渊微拧了眉,身体动作快过大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云舒!”
鹿云舒抿了抿唇,平复下微扬的唇角,冷眼瞥来:“怎么,又要拦着我?”
“不是,我没有。”九方渊仍环着他的手腕,微低下头,放软了声音,“我不听她要讲什么故事,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淮州城的人。”
他音色偏清亮,如此压软声音,莫名有一种乖巧的感觉,再配上这副低眉顺眼的表情,竟有些可怜兮兮的意味。
鹿云舒一滞,觉得这样的九方渊颇有些撞他心口的可爱,但此时松口就会错失机会,他忍着心里的欢欣,强行抽出自己的手:“你别跟着我,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我也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咱们尽可以互相隐瞒,互不相干。”
“我不同意!”九方渊眼底有血色蔓延,因为微阖着眸子,并没有被鹿云舒发现,他重新抓住鹿云舒的手腕,用的力气大了些,但不至于让人疼的程度,“你可以气我自作主张,气我不懂你的心,气我各种事,但是云舒,你不可以说要与我两不相干,我们之间不可能不相干,你不能这么说。”
鹿云舒沉默不语,但是并没有再收回被握住的手腕。
冰冰看得心急,这两人怎么又闹起别扭来了,看样子还比它之前想象的要严重不少,凡是涉及感情的事,那就是王上的逆鳞,如果这位尊贵任性的小公子再来当年那么一出,那冰冰绝对不会怀疑,王上会毁了一切。
“诶,对对对,王上说得没错,那什么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别拿聚散分别说事。”冰冰绞尽脑汁回忆三更在它面前提过的痴男怨女事迹,不敢看九方渊与鹿云舒,低着头,一边刨土,一边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们本是情深似海,若纠结于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辜负了上天费心安排的姻缘吗?正所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小公子你都和王上睡了那么多次了,这可是成百上千年的缘分啊,不能辜负,实在不能辜负,若是辜负要遭天谴的!”
冰冰絮絮叨叨个不停,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四周没有一点声音了,它悄悄抬头一看,正对上两张冷若冰霜的脸,吓得腿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九方渊与鹿云舒并排站在它面前,脸上都没有笑意,一个赛一个的黑,尤其是鹿云舒,脸色那叫一个难看,黑中透红,活似中了毒,要来寻仇一般。
冰冰趴在地上,默默抬起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脑袋:“呜呜呜。”
九方渊在它的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出息!等回去之后我再收拾你!”
冰冰不敢吱声,趴在地上装死。
鹿云舒对眼前的这一幕叹为观止,想起冰冰之前百般阻拦他的事,心头火气更甚,恶狠狠地瞪了冰冰一眼:“你好好等着吧!”
九方渊眼底散开笑意,没插嘴,圈着鹿云舒的手腕,轻轻摇了摇:“你想先听故事还是先去看看其他人,我都听你的,陪着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有三更看着那些百姓,肯定不会出事的。”
鹿云舒别别扭扭的,一想起冰冰刚才说的话就脸热,什么睡了那么多次,真是烦死人了!
“先听故事,你也等着,咱们这事还没完呢。”
这就差不多是哄好了,九方渊含着笑点点头:“都听云舒的,我等着你,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我绝对不会反抗的,我——”
“你什么你啊,乱说什么呢!”鹿云舒脸又红了一层,抽不出手腕,他索性不抽了,抬起手晃了晃,“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句话说得又轻又快,若不是九方渊离得近,怕是就要听不清了。
哪句话说错了,九方渊自然清楚:“此次不予计较,别再有下一次了,我受不住。”
鹿云舒小媳妇儿似的,点点头:“不会有下一次了。”
玉姬一直站在旁边,等他们聊完才又拜了一拜,意有所指道:“二位公子的感情真不错。”
这话九方渊爱听,看着玉姬这张与玉奴别无二致的脸也没那么大火气了:“你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吧。”
玉姬也不卖关子,将九方渊与鹿云舒让到一旁,她则慢慢踱步到玉奴身边:“我之前曾问过公子一个问题,不知公子可还记得?”
鹿云舒略微回忆了一下,轻道:“你是什么?”
“没错。”
玉姬俯下身,纤纤玉臂搭在玉奴身上,她二人有着同一张脸,但因为气质表情不同,很容易就可以分辨出来,这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是阴灵,那我又是什么?”
玉姬垂着眼皮,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虚弱。
“修行之人欲成大道,追寻的都是本心的道,我自诞生伊始,就是为了旁人的念想,为了一腔痴情,我是什么,与其问这个问题,不如问我可以是什么。”
鹿云舒道:“你心中自有决断,且说回之前的答案,你是什么,取决于你想做什么,人、阴灵、邪祟……亦或者是其他,形态只是虚妄,重点都在你自己怎么想。”
九方渊附和道:“姑娘被拘于方寸之地,守着一份念想,你想做玉姬,还是玉奴,全都取决于你自己,纵使一份爱念之情,也有可为人的机会。”
玉姬怔了一瞬,忽而凄婉一笑:“二位公子睿智,想必早已看出了玉姬的身份。”
玉姬从背后拥抱住玉奴,玉奴身上的血透过衣裳,染到她身上,她们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像是互相依偎,像是密不可分,像是……久别重归。
玉姬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不消多时,她就变作了一层虚影,像是依附到了玉奴身上一般。
“公子认为,世间的情爱能长久吗?男女之间最深的感情,会有多深刻?”
世间情爱难说,有忘恩负义,也有情深不寿,没有一个可以衡量的标准,甚至爱的表现形式都各异,刺伤你一剑的人可能有难以说出口的苦衷,怀着对你最深的爱恋。
万语千言,最后只能汇成一句话:说不准、摸不透、猜不出。
九方渊摩挲着鹿云舒的手腕,心中忽然静下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对这个问题长篇大论,但到头来,能说出口的也不过寥寥几句话:“世间情爱,不过甘之如饴,你若耽于其中,便是沧海桑田。”
鹿云舒深受触动,回首看来,与他视线相触:“阿渊于我,便是蜜糖。”
砒霜毒药,不清不楚,于我皆是甘甜。
从玉姬身上爆发出来的亮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照亮了九方渊与鹿云舒紧紧牵连的手,照亮了寸寸肌肤,从眉眼到鼻尖、嘴唇,组成他们彼此心中挚爱的模样。
九方渊心里很静,他从再次醒来开始,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宁静,世间尘嚣远去,唯他眼前之人久久驻足,与他在红尘逗留。
“你是我的劫,我的道,我的身不由己,我的甘之如饴。”
世间万般皆是你,你是我的世间万物。
眼见两人又要进入你侬我侬的气氛之中,冰冰看了看身影越来越暗淡的玉姬,怂不拉几地凑上前,提醒道:“王上,你们等等再互诉衷肠吧,她的故事还没听完。”
九方渊:“……”
鹿云舒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两声:“听故事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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