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美人师尊后徒弟重生了(98)
——是天道。
缩头藏尾了这么久,天道终于忍不住出来了。
沈微雪冒出一个模糊的猜测,他突然觉得天道并非无所不能, 它似乎也要折服于某种“规矩”之下, 无法直接动手除掉他, 只能想办法借刀杀人。
譬如之前楚然的离间计,试图让他们师徒反目。
又譬如今日天道想借终无名的记忆,将他悄无声息地抹杀在原本应当落在小碧鸟儿身上的雷劫里。
这些念头转过脑海, 也只瞬息间。
沈微雪抬眼看真实的终无名。
终无名脸色难看至极,他甫一进塔便撞上准备出去的沈微雪, 下意识出招阻拦后, 一转眼又看见了柱子边曾经的“他自己”。
深藏心底多年的记忆毫无防备地涌上来, 他有一瞬失神, 本能地扣紧手中的酒壶把手, 力气之大,指尖都泛了白。
那酒壶只是普通的酒壶, 承受不住他的力度,把手吧嗒一声断了, 从他手中摔落,碎成七八片, 酒香四溢。
这清脆的碎裂声似乎将柱子边的“终无名”彻底惊醒。他听见外边阵阵雷声里隐约夹杂着的痛苦啾啾声, 脸色微变, 左右看了看, 又喊了两声“小笨鸟”, 都得不到回应,目光一沉,立刻挣扎起来。
然而两枚锁骨钉穿透他的肩胛骨,汇聚天地灵气,将他死死钉在柱子上。
饶是终无名顺应天地而生,也没法和天地作抗争。
“终无名”一边奋力运转灵力,一边侧耳细听塔外的动静,雷鸣一声接一声,将小碧鸟儿那微弱的啾啾声掩住了。
他心急如焚,气急攻心之下,偏头吐出一口鲜血,忽然觉得禁锢他百余年的锁骨钉出现了一丝松动,那堵塞在肩胛骨处的灵力也顺畅了一点。
他大喜过望,也不及思考这是为何,一鼓作气调动灵力,竟当真将那锁骨钉给冲断了!
吧嗒两声轻响几不可闻,“终无名”重获自由,他一跃而起,不过太久没有站起来了,他足尖落地时不由得踉跄了一步,才堪堪站稳。
没了灵气润养的锁骨钉光泽黯淡下来,成了两枚普通的钉子,仍旧穿在“终无名”肩头。
“终无名”咬牙忍痛,伸手简单粗暴地一拔,硬生生将两枚锁骨钉拔了出来,带出两道血迹,很快在他衣衫上泅出深沉的色泽。
他看也不看,手一用力,就将那两枚锁骨钉折断成数截,丢到一旁,闪身出了塔。
沈微雪立刻想跟上。
然而另一个终无名终于回了神,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一拦。
电闪雷鸣透过那洞落入塔中,照得里塔里忽明忽暗,也照得终无名脸色雪白,他闭了闭眼,从回忆里抽身,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冷声道:“恕我不能让你们出去。”
大荒泽里的一切都是他耗尽心血造出来的,为的自然是小碧鸟儿——雷劫威力太强大,等他挣脱锁魂出来时,已是晚了一步,他只来得及接住小碧鸟儿一缕破碎的魂魄。
他曾翻天覆地无所畏惧,也曾信誓旦旦向小碧鸟儿承诺能护着它。
可到头来他却只能颤着手,将小碧鸟儿的一缕魂魄葬在无名碑里,一等了就是数不清的许多年。
终无名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稳稳立在沈微雪面前,一步不退——他不能让沈微雪破坏掉这里。
那是小碧鸟儿归来的最后希望。
塔外的“终无名”与雷劫对上了。
大概是小碧鸟儿的情形不太妙,“终无名”震声怒喝,搅得灵气涌动,冲撞着整座高塔都在摇晃。
喀嚓一声轻微的裂开声响起,是塔顶那洞口又裂开了一些。
这声音很轻,在惊天动地的动静里微弱似无。
可在场三人都修为高深,将这一声尽收耳中。
沈微雪长剑点地,剑身颤颤,剑气萦绕,他格外冷静地问:“终楼主,你是要让过去发生的事重演吗?”
终无名一愣:“什么?”
沈微雪却不打算答话,他手腕一转,终于放弃了和平手段,言简意赅:“阿归,破塔。”
云暮归早蓄势待发。
浮白与沉乌激起的剑气同出一脉,层层叠叠相互缠绕,以无可抵挡地气势从塔顶破洞冲出。
幻到极致如同真实的高塔被刺中关键点,于黑夜里对半裂开,尔后寸寸碎断,化作飞沙尘土,被猎猎冷风一吹,便消散了个没影。
沈微雪衣袂飞扬,与云暮归长剑短暂地一碰,然后施展出同一招,齐齐将随之落下的一道惊雷反劈了回去!
那惊雷只来得及擦地而过,就被反击回去,在天边轰然炸开,声势浩大,天地间都闪亮了一瞬。
剩的一星半点儿余威落在地上,炸出漆黑深坑。
这深坑就刚好炸在了终无名面前。
终无名瞧见了,急急后退一步,避开击飞的石块,下意识环顾四周,瞧不见“终无名”和小碧鸟儿的身影,心下一惊:“这是……”
他生于天地,本就对天道有所感应,再想起沈微雪的话,猛然反应过来,脸色微变:“这雷劫是真的?”
他本以为那些都是过去残留的幻象!为何还会有真实的雷劫!
这次这雷劫……又想劈谁?!
终无名惊疑不定。
天道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忤逆。
它被沈微雪云暮归两人联手反击了一下,停顿了片刻,闷雷在天边酝酿着,闪电不时划过天空,可能在忌惮着什么,没再降落。
只风声如怒号,吹过大地,卷起风尘。
沈微雪的声音被风声割裂成无数碎片,又凝聚成完整的一句话,落在终无名耳朵里,是平静的叙述,也是一声叹息:“终楼主,你将自己和它困住了。”
空气中还残留着雷劫的气息。
终无名目光怔楞,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他抬起手,在空中蜷了蜷手指,似乎想捉住什么,然而他只捉了个空。
就在他怔怔然想收回手时,不远处那无字石碑忽的一闪,一道浅淡的碧色光芒飘了起来,初时茫然地在石碑上停驻了一会,尔后感应到什么似的,慢吞吞地朝终无名飘来。
飘经沈微雪身侧的时候,沈微雪隐约感应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他眉梢轻动,没说话,目送小光芒团渐渐幻出小碧鸟儿的模样,飞到终无名面前,熟稔地落在终无名的手上。
又亲昵地低头蹭了蹭终无名的指尖。
“小笨鸟……”
许多年过去,这只鸟还是这样傻傻笨笨的,和记忆里毫无变化。终无名喃喃:“我将你困住了么……”
小碧鸟儿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的话,歪着脑袋,无声地“啾啾”,抖了抖羽翅,又飞了起来,这回落在了终无名肩头。
传言里无所不知的摘星楼主,也终于有了无法解答的问题。
终无名眼里浮现痛楚,他似自言自语地低声:“天命,当真不能改么?”
他的小笨鸟没能躲过死劫,而他才刚从洞天福地挣脱出来,又心甘情愿地再次将自己困在了这里,耗尽心血凝聚小碧鸟儿破碎的魂魄,日夜润养着……
还是改变不了所谓的天命注定吗?
沈微雪眼尾瞥见天边那雷劫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他抿了抿唇,淡淡道:“为何不能改。”
终无名望了他一眼,没回话。
沈微雪道:“曾经我也问过你,天命可否能改,你说无法回答我。”
长剑浮白轻轻点地,无形灵气顺着剑身流转,一如当年摘星楼前执剑而立的翩翩少年。
岁月让他雕琢出温隽内敛的成熟姿态。
可骨子里的疏狂却是生死伤痛都磨灭不掉的存在。
沈微雪风姿飒然,衣袂在风中飘动,他轻描淡写道:“那今日劳烦终楼主当个旁观者,等我将天道拆下来……改命给你看。”
话音一落,他手腕轻抬,干脆利落地剑指苍天!
剑坠划出漂亮的弧度,云暮归上前一步,稳稳地站在他身边,同样一抬手,通体玄色的长剑与浮白轻轻交错,又各自分离开来,在周身一划。
剑气如海潮般从剑尖划过的地方涤荡开来,两股气息隐匿其间,既清冽又沉敛,明明相差极大,偏又以一种微妙而和谐的方式相融在一起。
根本无需言语,便心有灵犀地齐齐发力!
霎时,天地间的灵气都被两人调动起来,凝聚成无数长剑,直指天道,在天道还来不及降落雷劫的时候,先下手为强,轰然一声,将天边捅破了一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