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美人师尊后徒弟重生了(45)
沈微雪闻声抬眸,顺着娜依的位置瞥见那白影, 依稀辨认出是某种形状, 眉头微蹙, 心底隐约浮起一个猜测。
他掸了掸衣上落沙,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过去,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由轻嘶一声, 倒抽一口凉气。
是白骨。
那是一片七零八落的白骨。
白骨们原本深埋沙底, 被方才的狂风吹没了表面一层沙,如今露了一半出来, 支棱棱的, 横七竖八地铺了一地。
它们在这里埋了漫长岁月,早被拆得零落, 只能辨别出是人骨, 枯白惨淡一片, 目测得有十七八具。
娜依喃喃道:“这是……那些没能离开大漠的人。”
沈微雪半蹲下身,仔细看着面前的白骨,白骨表面早被风沙吹磨得坑坑洼洼,还有些残留着兽类啃啮的痕迹,全无灵气,看着像是普通人。
他想起之前杨伯说的话,猜测这是某只遇难的使臣队伍。
一时众人默然无言。
杨伯牵着骆驼慢慢走了过来,看见这些白骨,脸上神色有片刻怔然,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来,似乎想碰一碰,但最终还是悬空停顿在白骨上方,没有碰下去。
又轻颤着收回了手。
沈微雪有些叹息:“要替他们殓骨吗?”
没见着就算了,既然见到了,还放任他们在烈日黄沙中凄凉煎熬,怪可怜的。
杨伯点点头,声音越发干哑,像含着一嗓子的沙石在讲话:“殓吧。”
众人将白骨都捡起来,时间久远,已没法将它们复原成人形,只能堆做一堆。
杨伯说他们还要继续深入,带着白骨们不方便,不如一把火烧了。
烧作灰烬,随风归故里,也算是了了这些亡者的遗愿。
普通的火不足以将白骨全部烧尽,云暮归消耗了一些灵力,掐了几个灵火诀,点燃了白骨堆。
灵火烧得噼里啪啦,很快将白骨堆吞没,将之烧作灰烬。一阵风吹过,那些灰烬又尽数扬开,顺着风,往家乡的方向而去。
时隔多年的归乡。
因着数量多,灵火足足燃烧了一刻多钟,才渐渐熄灭,然而一熄灭,众人又错愕了。
只见那最底层,仍有一具白骨安静地躺着,骨身被灵火熏得有些发黑,却始终着不起火。
这具白骨有些古怪,众人一开始就知道了。
别的白骨都散乱成一堆,唯独它还保持着基本完整的构架,别的骷髅头和身子方向都朝着回去的路,唯独它与众白骨相反,它沉默着,执着的,身朝大漠深处,还伸出了手,像是想握住远方的什么。
众人试过将它捡起来,然而这白骨沉甸甸的,仿佛和黄沙融为一体,埋在黄沙里,无法挪动。
所以众人才只能选择将其他白骨堆过来,谁知还是烧不尽。
云暮归又试着掐了几个灵火诀,灵气充沛的火苗落在白骨上,噗嗤一声就熄灭了,化作泠泠灵气,被黄沙吞噬。
这倒很奇怪。
云暮归还欲再试,杨伯抬手摆了摆,制止了:“算了。”
他站起身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碰那些白骨一下,只在一旁看着,嘴里轻轻哼着不甚清晰的歌谣,似在给白骨们送别。
杨伯缓缓地、沉沉地舒了一口气,离远几步,背对众人,注视着白骨,苍浊的眼里浮现一丝怀念和怅然,转瞬即逝。
他道:“这位故人想留在这里,就让他留着吧。”
随着杨伯话音落下,一阵风又席卷而来,卷着黄沙,覆在了那具白骨之上,将它遮藏得只剩一道轮廓。
再过一会,便连轮廓都见不到了。
它再一次安静地埋回了沙底。
不留痕迹。
众人骑上骆驼,重新出发,只是经由此事,众人都沉默了许多,驼铃轻摇,阵阵声响中,弥漫着无声的惆怅。
将要入夜时,杨伯终于停下了脚步,找了处较为安全的地方,准备歇息。
不过沙漠里还是危险重重,需要人守夜。
他们这一行人里,一个老的一个小的,剩他和云暮归正当青年。
沈微雪没多犹豫,便揽下了守夜的任务,准备和云暮归轮换一下,一人守个半夜。
然而云暮归摇了摇头,平静道:“你歇息吧,我来就可以。”
虽说之前魂修了几回,沈微雪的灵脉好了些,轻易不会病发,但到底是久病沉疴,身子骨还是弱气,长途跋涉了一日,眼底的疲倦显而易见。
他怎么舍得让沈微雪继续守夜。
沈微雪确实是累了,眼皮子有些沉,他正打算和云暮归商议一下,先让云暮归守上半夜,他接替下半夜,结果还没开口,便听到云暮归的话。
他愣了一下,随即否决道:“不行,大漠里不能运转灵力,纵然是仙修也和常人无异,白日里又奔波辛苦,熬这么久怎么受得住。”
他不管云暮归的拒绝,兀自敲定了时间,怕自己等会儿醒不来,还特意叮嘱云暮归喊醒他。
云暮归“嗯”了一声,任由对方念叨,没再拒绝。
沈微雪见他乖乖应诺,料想他同意了,满意地点点头,没再多话,抓紧时间歇息。
沙漠里昼夜温差极大,白日里热得人冒火,夜里冷得人瑟瑟,对体寒畏寒的沈微雪来说,更是难熬。
他披着特意准备的防风挡沙的大氅,靠在骆驼身上,汲取着骆驼身上的暖意,忍耐了一会,倦极地闭了眼。
快要睡着的时候,沈微雪感觉身侧好似有什么靠了过来。
是云暮归。
小徒弟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沈微雪困倦昏睡之中,根本提不起防备,任由他紧紧靠过来。
挨着云暮归身子的那条手臂像是挨着了一处火源,温暖被传递过来,让人眷恋。沈微雪不自觉想要靠得更近。
不行不行。
哪有“陌生人”随便投怀送抱的。
沈微雪昏昏倦倦地想。
随后脑子里疯狂挣扎,身子一动不动地纠结起来。
理智和本能正百般拉扯中,耳畔忽然被人呵了一口热气,烫得沈微雪一个瑟缩。
紧接着一声低低沉沉的“睡吧”,温柔地落入耳中,彻底击溃了他仅剩不多的清醒。
沈微雪的呼吸渐渐平缓绵长起来。
云暮归松开指间捏着的术诀,一道微弱的白芒从他指尖落下,飘去了沈微雪眉心,化作一道暖流,让沈微雪彻底沉浸在睡梦中。
他垂了垂眼睫,看着沈微雪清隽的睡颜,半晌,才伸出手,轻巧地穿过沈微雪后颈,熟稔又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
大氅因他的动作下滑了些,露出怀里人清瘦的肩膀。
又瘦削了些。
病发后沈微雪清减了许多,养了好久才慢慢恢复正常。
结果出来走了这么几日,又瘦回去了。
云暮归捡起大氅,把人裹成蚕茧,抱在怀里,目光在沈微雪的面容上不断逡巡,像看失而复得的宝物般珍重。
这个面具太碍眼了,不如解下来捏成粉末,叫沈微雪再也用不了。
他默默地想着,指尖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算了,要是再把师尊惊走就不好了。
他的师尊就是一只漂亮又警觉的仙鹤,一有风吹草动,就展翅高飞,飞到离他远远的地方。
大漠里的星空很漂亮,皎月明亮,星辰闪烁,干净清澈。
月色落了满地,浸润着每一颗沙石,也在云暮归的脸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霜色,衬得他神色间竟有几分落寞。
云暮归一小半心神警惕地留意着四周,一大半心神尽数落在怀中人身上,紧抿了唇,有些不解。
如果可以,他更想变成狼形,将沈微雪压在肚皮下,用尾巴卷着脚腕,牢牢抱着。
人形虽然方便,但还是不如原型来得舒服。
也……也不如原型讨师尊欢心。
云暮归闷闷不乐地想,他着实不能明白,为什么沈微雪要将他的人形和原型区分开来。
是忌惮他半妖的身份,不喜欢他显露妖态吗?
分明又不是。
沈微雪明明很喜欢他的原型,特别是他的耳朵尖和大尾巴。每次他化了原型,沈微雪都要抱抱他,亲昵地蹭他耳尖,埋首于他颈侧,以指为梳,替他梳理背脊上的绒毛,任由他卷起尾巴,缠在手腕上。
从不拒绝。
而每次,沈微雪那微凉的指尖落在他身上,都舒服得他恨不得直接扑上来,将沈微雪压住,浑身上下舔舐个遍。
那是妖兽对自己所有物的占有本能。
可一旦变回人形,沈微雪就莫名地抗拒他。
云暮归又将人抱紧了些,缓缓生出了一个奇异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