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穿成豪门贵公子(120)
这回商言戈没有让他遇事不决请教国师,因为国师被关起来了,理政难度也大大增加。
同样的,商言戈让他照顾好国师。
商诩以为不会有比“把国师照顾到昏迷”更糟糕的事了,然而,七月的某天清晨,内卫慌乱地跑进宫,说国师没气了,留下一封遗书。
商诩肝胆剧颤,眼前一黑,仿佛天塌下来了。
谢玉帛的死讯太突然,比他遗书里预言还让商诩惊慌。
没有犹疑,他立即派人传信边关,告诉商言戈谢玉帛出事了,然后打开皇宫地下冰库,把谢玉帛的尸体冰冻起来。
商诩无比清晰地知道,他没有权力处置谢玉帛的尸体,甚至如果他不能让谢玉帛保持原样,他该向皇兄以死谢罪。
这回并不是下跪能谅解的了。
商言戈回来那天,商诩甚至不敢去城外接他。
如果说用一个词形容此时的商言戈,商诩只能想到“颓然”。
那一刻,商诩明白了什么是情深不寿。
原来是那种情,而非君臣情。
他把遗书交给商言戈,不忍道:“皇兄,国师用命换来的预言,你看一眼吧。”
商言戈没看遗书,怔怔地站在冰库门口,问他:“他是不是恨我?”
所以才会一句话都懒得说?
所以才等都不等他回来?
商诩忍不住替他哥嚎啕大哭,皇兄现在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这半年一次也没有去见他,后悔下圣旨骂他赶他,后悔不记教训再一次御驾亲征?
“他拿着玉龙剑,国师没有恨你。”
谢玉帛在遗书里没有对商言戈留任何话,但是——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从国师十四岁起,到生命终结,只想说这一句话。
商言戈:“你出去。”
“大梁子民还在等你。”
商诩毫无底气地说完,吸着鼻子出了地库。
第二天,商言戈拿着摊开的遗书从冰库出来,双眼赤红,嗓子失声。
“商诩,上朝。”
商诩知道他哥大概哭过了,在寂静空旷的冰室,帝王失声痛哭,像失去伴侣的狼王。
遗书所言,八月京城洪水滔天,百年不遇,伴之以罕见的地动山崩,八月初九早朝,皇宫主殿垮塌,满朝君臣尽危,江山飘摇。
信上并指示,自看信那一刻,陛下立即北迁行宫,重修河道,撤离梁河沿岸百姓,八月初九不得居于室内,过后派兵前往京西,封锁某王姓村,将鼠疫扼杀于初期。
随后一月,一切尽如信中所言。
大梁有惊无险地度过洪涝、地动、瘟疫之灾,君臣民得以保全。
商言戈手把手教着商诩,治洪水、置灾民、杀贪官、平民怨……
这一个月发生的事,足以速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商言戈道:“商诩,修生养息至少十年,勿大兴土木、勿征徭役加重税……”
九月初九,商诩从梦中惊醒,上一次这样,是他听到国师的死讯。
他跌跌撞撞地跑入地库,在门口被太监总管拦住,“王爷接旨。”
“臣弟接旨——”
太监总管宣读传位昭书,商诩眼睛刺痛,眼睁睁看着他哥倒在谢玉帛身上。
鲜血从玉龙剑剑刃蜿蜒流出,从商言戈的喉咙,顺着清冷的玉质剑身,淅淅沥沥滴在谢玉帛染了冰霜的眉眼上。
按照商言戈遗愿,商诩一起火化二人,将骨灰收为一盒。
商言戈的意思,随便在皇陵或者山清水秀处挖个坑埋了,切勿大办丧事,切勿兴建墓室搅人安宁。
商诩登基,他的皇位是谢玉帛和商言戈,世界最优秀的两个人牺牲了性命换来的。
他要求史官,细细记载过去五年,确保皇兄和国师功绩一分不少。
做完这个,商言戈的遗愿便没了。
商诩却寝食难安,没有草率处理二人的骨灰。他召来商言戈的近卫,询问海外蓬莱的仙人所在。
仙山只有商言戈上去过,但是近卫后来从商言戈口中,知道了自己走错了哪一步。
商诩:“你当真有信心找到仙山?”
近卫:“末将拼死以赴!”
“好!”商诩把骨灰盒交给近卫,让他带到仙山,交给道人,至于干什么,说实话商诩也不知道。
蓬莱仙岛,纵使不能改变什么,大概也是最佳埋骨之处。
商诩励精图治,有条不紊实行修生养息政策,大梁多难兴邦,空前繁荣,传之不朽。
很久之后,久到商诩娶妻生子,大梁万国来朝,有一天收到了蓬莱的回信。
“困君者,少言;囚玉者,多察。且收其声其眼,来世戒忧。”
然,天道爱之。
谢玉帛肉眼看不见,还有天眼,托谢玉帛的福,商言戈只是换了一副不那么出色的嗓音。
……
谢玉帛泪如雨下。
商诩的故事比他想象的要长,天眼早已不堪重负,被主人强撑着挺到看无可看。
原来,商言戈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陪葬品,是他自己。
他为自己访仙山、割龙魄、自刎于前。
他一声声戏谑“暴君”,是商言戈默默承受了两辈子的秘密。
商诩还在沉睡,谢玉帛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谢谢他最后把自己和商言戈送到蓬莱。
如果他没有理解错的话,道人收走了他的眼睛,换这一辈子不会再因为天道反噬而死。
这辈子,他们不该再忧。
谢玉帛擦了擦肿成桃子眼睛,他想见商言戈。
可是天眼透支了,不知道要休息多久才好,连手机摸不到在哪。
呜,谁来帮帮他。
第76章
谢玉帛刚才在厨房熬昏睡汤时, 把手机落在那里了。为了使用天镜的时候不被打扰,谢玉帛还静音了手机, 他本来以为只要一个小时,毕竟天眼有高清、快进、倍速等等功能。
然而他不错眼地看了三个小时。
客厅距离厨房很远, 房子太大坏处就是多, 谢玉帛想了想,不如先把弟弟叫醒。
商诩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谢玉帛小心翼翼地摸着沙发过去,拍了拍商诩的肩膀,“弟弟?”
谢玉帛嗓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一声一声唤, 后悔自己把汤熬得太浓。
这汤没有什么副作用, 反而会让人睡一觉醒来精神百倍,很适合浅眠人士。
谢玉帛摇着商诩的肩膀, 弟弟昨晚是熬夜打游戏了吗, 为什么睡得这么熟, 你再不醒来本国师要动银针了。
“扎针了,弟弟。”谢玉帛使劲晃肩膀威胁。
大门突然被打开, 客厅光线瞬间增强。
商言戈给谢玉帛打电话没人接, 手机定位显示在他家, 商言戈赶忙回来查看情况。
他看见谢玉帛哭着呼喊商诩, 脸色一变。
他一向把商诩亲弟弟看待,想起前世之后,更是多了一点时有时无的愧疚。
他把大梁的重任交给了商诩, 难怪这辈子要给商诩收拾烂摊子——商诩管理酒店,回回把重要文件往他邮箱里一发,敲着二郎腿等商言戈处理。
商言戈后来才明白自己脾气暴躁,为什么商诩往他邮箱里扔工作时没发火。
商言戈下意识要打120,但是下一刻,心脏复苏乌龙浮上心头,他快步上前,“言羽怎么了?”
听到商言戈的声音,谢玉帛愣了一下,循声向门口看来,肿成桃子似的眼睛还挂着两行清泪,眼皮一眨,簌簌落下来,可怜地让暴君肝肠寸断。
谢玉帛打着嗝:“弟、弟弟睡着了。”
商言戈疾步过来,看了眼商诩,确定他真的只是睡着了,有呼吸的那种睡着,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揽过谢玉帛,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睛,疑惑又心疼:“他睡着了,你哭什么?”
谢玉帛埋进商言戈怀里,抵着他的胸膛哗哗流眼泪,语无伦次:“呜呜我给他喝了一碗安睡汤……”
商言戈拍着谢玉帛的后背给他顺气,闻言手掌一顿,所以到底哪里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