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他又馋上了师尊(50)
林夜北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眼睫微颤,默默将沾了血的手收进袖中:
“他选择瞒着我,也不用劳烦你来告诉。多说无益,还是请回吧。”
他实在难受得很,疼痛和寒意直往骨头缝里渗,倘若再耽误下去,或许会直接倒在洛清琰面前。
见林夜北作势要走,洛清琰顿时急了眼,不由分说攥住他的手腕,将一枚蜃象珠递到他眼前。
“不管你信不信,都看了这段蜃象再说吧。这是魔君堕神台陨落到魔域之后,亲身经历的一段记忆画面。”
洛清琰嘲讽地笑道:“被人族逼迫到绝境,又在魔兽的厮杀下险死环生,难道魔妃还觉得,陛下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吗?”
林夜北倏然睁大了眼。
……
一日后,魔域西境巫汀野。
以五里宽的洛河为界,天泪城修士的队伍与魔君率领的魔族大军分列在南北两岸。
两族之间的拉锯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却始终没有爆发大型冲突,只有斥候小队的几次试探。
双方似乎都隐忍着什么,仿佛一旦亮出獠牙,局面就将彻底失去控制。
洛河南岸,一袭青袍的苏同光为天泪城修士处理好伤口,目光随即落在队伍后方,那台被灵力结界封锁的弩.机上。
虽然秋风陵说服了四长老答应出兵,长老会最终决议派出的人选中,却并没有担任要职的化神灵修,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洞虚后期。
这样的队伍配置对上魔族可谓是毫无胜算,可领队的天泪城弟子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反而显得成竹在胸——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这方隐藏在结界中的弩.机。
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左右不过一介金丹修士,对天泪城的决定不可能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这次借助他们的力量,也只是为了救回失踪的林夜北。
想起那个安危未卜的人,苏同光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原本这回他以为秋风陵也会随行,没想到那人却面色凝重,只坚称自己要去完成一桩重要的事,临行前将一枚蜡丸留给了他。
“若局面到了不可挽回之时,切记掰开蜡丸,将里面的丹药喂给小北服下,”那时的秋风陵面色沉郁地说道,“此物玄妙,绝不可提前使用。”
他向来不怀疑师尊的叮嘱,诚惶诚恐地接过,想了各种方法查探,却总是被蜡丸外设的结界挡回。
苏同光蹙眉思索,肩头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声响,毛色雪白小兽吭哧吭哧地爬上来,双爪抱住他的颈项:“怎么了光光?一个人在这叹什么气?”
“九漓……”他无奈地笑笑,“我正想着你的主人呢。”
“北北……”
九漓灿金色的眼眸一瞬间黯淡下去,“不知为什么,自从他被傅含璋带走,吾就失去了对他的感应,如今我也不确定他是否还安好。”
“我也说不准,”苏同光遥望着洛河对岸乌压压的魔族大军,莹润的眸子里盈满不安,
“小北虽然待傅含璋极好,那人却是暴戾恣睢的魔君,若是他一不小心惹怒了对方……”
“魔君”两字如同尖锐的刺在他心上扎了一下,带来刺痛之余,也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巫月婪来。
同样是魔族,同样是隐藏身份骗取情感,再毫不犹豫地舍弃……难道魔族都是这样喜怒难测,真心全无的残忍之人吗?
随着最后几丝光亮在天际消逝,浓稠的夜幕涌了上来。
忽然有人从北岸的一间营帐中掀帘走出,一路避开巡逻的魔族卫兵,来到了巫汀野后方的密林中。
他在原地等候了一阵,就有一辆通体漆黑的马车辘辘驶来,驾车的人远远望见他,就松了口气从车上一跃而下:
“语苍,你可算是来了。”
“怎么不让手下将人送来,你亲身来此多危险?”秦语苍警惕地环视四周,
“陛下这几日加强了警戒,我避开耳目都费了一番功夫,若是阿琰你被发现,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我这不是险些失了手么,还好有你提前准备的蜃象珠力挽狂澜。再说了,这魔妃的身体状况确实糟糕透顶。”洛清琰撇了撇嘴,掀开车帘,
“若非我用灵力为他护持,他早就咯了一路血,哪里还有命来到这里?”
秦语苍借着月光往车里瞧,只见一道雪衣人影侧卧在软榻上,双眸紧闭面色惨白,唇边还沾着斑驳的血渍:“短短几日,魔妃怎么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想来陛下也没怎么对他留手吧,”洛清琰轻蔑地勾起嘴角,目光嫌恶,“若不是留他一命还有用,我才舍不得浪费灵力呢。”
“我会带他去陛下身边,你趁着夜色赶紧回长岐宫,若是被发现就糟糕了。”
秦语苍将马车中昏迷的人打横抱起,用身披的斗篷掩盖住他的脸,闪身回到了营帐之中,而洛清琰也驾着马车迅速消失在密林后。
冬日清寒,朔风呼啸着穿林而过,如同凄厉的呜咽,或是哀绝的悲泣。
魔族营地中心的王帐内,傅含璋在榻上辗转反侧,却久久难以入眠。
虽说这次天泪城进攻魔域打着救回林夜北的旗号,他也亲眼见到了苏同光三人,人族修士的修为也远弱于魔族大军,他心中却不知为何,始终觉得有些忐忑。
更何况林夜北的身体状况,也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分明在与他重逢之前,自己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切以复仇为上,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将自己前世经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偿还在那人身上……
可现在,自己却犹豫了。
傅含璋懊恼地掐着眉心,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弦都随着林夜北的一颦一笑而牵动。明知不能不该,他也舍不得让那人受到半点伤害。
看着对方神思恍惚日日衰弱,他也同样愁眉不展寝食难安,此刻甚至恨不能抛下一切回到长岐宫,只为确认那人安好。
“师尊……”魔君殷红的唇微微张开,丽容上盈满了痛苦,“孤没有……没有伤害他们。”
他知道风雨山那三人在林夜北心中有着怎样的地位,顾忌着不能误伤,这几日始终没有大规模出兵。
是将他们尽数拘在长岐宫里给林夜北作伴,还是索性将那人……
傅含璋被自己脑海中陡然闪过的念头吓了一跳。
那是他费尽周折、耗尽心力也要攥在手里的金丝雀,怎么能轻易生出放其自由的愚蠢念想?
……简直荒谬至极。
他猩红凤眸中陡然泛起浓烈的戾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身下的被褥,几乎将绸缎生生捻碎。
即使继续圈禁着林夜北,会让他日益衰弱甚至死去,自己也要在他灵魂中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永远也别想跳出自己划定的轮回。
这一夜他沉溺于挣扎的心绪中不得而出,混混沌沌地捱到了天明,帐帘却在大清早被人掀开,一声焦急的呼唤随之传来:
“陛下,天泪城联军发动了敌袭,眼下已经快要渡过洛河了!”
“终于按捺不住了么?”傅含璋睁开眼,恣意地勾起唇角,“倒真是让孤好等。”
他撑起身,注视着面前单膝跪地的巫月婪,眸色沉静:“传孤命令,大军即刻出动,除了绝不可杀伤风雨山的三名修士,其余人等一律杀无赦。”
“……遵命。”巫月婪心头微微一跳,旋即意识到,苏同光也在敌方队伍之中。
不仅是傅含璋有所顾忌,他自己也不愿让那人受到战火的殃及。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能隐约感受到,傅含璋的心理活动大抵也是如此。
他们都被某种浓烈而坚韧的情感所牵绊,失去了妄为的能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
傅含璋披挂好战袍,与他一道来到洛河北岸的高地看台上,远远瞧见南侧的天泪城修士已经纷纷御器渡河。
在一色流云白袍中,身着彩衣的苏同光三人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