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 gl(131)
三是花成傲将军的夫人也于当日傍晚产女,产女之时天上的云朵开成了一朵朵并蒂莲,是名扬天下之兆,困是困不住的。
四是前朝一双宫廷神医夫妇于当日殉国,暗暗托孤于昔日好友花成傲将军。有从宫里逃出的婢女说,那小孩本是死的,不知怎么到花将军手里就活了,留着怕是一个祸根。后来那婢女便于殷都城中消失了……
“哎!哎!听完了要给钱啊,这走什么走呐,小本生意,不给钱我亏大发了!”白胡子说书人着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哐哐哐地拍着醒木,“哎!我说你们几个平时喝小酒的臭书生,给钱给钱啊!凑在窗边上看什么呢!”
“老先生,今已是古殷十四年,您刚讲的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学生我打小就在听,您可就别找我们讨钱了,那杯酒喝了就算了,热乎着呢。”穿着青衫的少年攀着周围几个试子的肩,回头乐道。
他们一行在这三元楼喝酒的少年,都是来自蜀地西川郡的试子,八月刚过了秋闱,来到这古殷的王城殷都是为了明年二月份的春试。
“一群穷书生。”说书人的老头气得将捏着小瓷杯将酒饮尽,“哎,我说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呢,今日又不逢集,外面怎么这么热闹。”
“我说你这老先生,喝完酒就闭上嘴,这不人还没来吗?”青衫书生趴在雕花的木窗前,翘首以待地望着远处的城门。
集市两旁挤满了人,有背着竹篓子牵着小孩的妇人,有挑着菜筐的男人,还有一些身着富贵的年轻公子与小姐。
“哎,我这记性,忘了今日是天安公主她们归城。”说书的老先生拍着脑袋恍然大悟,赶紧又离开窗户边上,去寻自己的纸笔,嘴里叽里咕噜地念着要把待会儿的场景描述下来,以期他的《公主传》能够流传后世。
其实这公主传奇就主要传奇在两个地方,一是出生时天降祥瑞,二是这古殷王朝只有这一个公主,要说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稀奇,毕竟,论模样,整个古殷王朝真没谁比慈宁宫那位出挑,论起武功,这天下英气豪迈的女子也是颇多,但百姓嘛,对天安公主总是抱有非同寻常的希冀,毕竟长了眼睛的都瞧见了十四年前的天上祥瑞,金光闪闪的,那绝对是神谕,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能够干出来的东西。
而这位天安公主呢,也确实没有辜负百姓的期待,模样生得大方贵气不说,品性才气在一众贵女圈里,也算首屈一指。这不,年关将至,太学院夫子于鹦鹉山进行结课比试,文类中的策论、时赋、经义,武类中的骑射、马枪、负重等,皆由天安公主成了第一。
不过,百姓虽欢喜,亦有很多人不喜欢。
远处守城的将士高喝了一声“开城门”,便见三匹油光水滑的枣棕马拉着花成傲将军府的马车“格拉——格拉——”地走进来。
围观的路人见来者马车,立马噤声,往后退了些,要知道,将军府家的小姐虽然心地善良,但却是个随时随地可能发火的主儿。她与天安公主算是表兄妹,但平日里处处被压一筹,连出生时的祥瑞都比不上对方,长久之下,必然是积了怨的。再说今日,结课比试又没赢过天安公主,心里估计早就恼翻了天,这种关头,若不小心触了眉头,肯定免不了挨一顿骂。
马车压着地上零星的雪花,慢腾腾地驶进来。
坐在马车中的有两位姑娘,坐在左边的那位瞧着活泼一些,正是将军府中的小女儿花小肆,她捧着一个铜制的袖炉,穿了一件烟云蝴蝶裙,外面罩了件软毛织锦披风,瞧着很是可爱暖和。
而坐在她边上那位少女看起来就要比她年纪稍长,安静一些,因为这人已经没有用花带梳双髻,而是簪了根婴戏莲纹金钗。
两人约摸差了两岁,一人未及笄,一人已及笄,按着寻常人家,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但将军府则不同。
花小肆撩开马车的窗帘朝外瞥了一眼,又悻悻地放下,将手中的袖炉放到另一人手中,捻了桌前一块栗子糕放进嘴里,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颇有些失望:“敖泧姐姐,你说这一群老百姓,大冬天不在家里呆着,杵在外面吹冷风图什么?那天安骑着马从集市上一溜烟地过,还能跟他们挨个聊天不成。”
敖泧淡定地坐着,偏头瞧着花小肆吃东西,眼里含笑:“文能治国、武能兴邦,古殷公主、天纵之才,坊间传多了,也就多了一份神秘色彩。”
花小肆嘁了一声:“公主才是重点,要知道我出生那天不也是天降祥瑞。”
“是是,毕竟你还有神仙托梦。”敖泧伸手揩去花小肆嘴边的膏屑,言语间十分纵容。
花小肆闻言,却瞬间拧起眉心:“我说的是真的,而且我不是神仙托梦,我是神仙转世历劫!”
敖泧点了点头,不欲跟花小肆争论这个,又敷衍道:“是,是,你是天上仙女转世。”
花小肆不高兴了,偏过头不去理对方。为什么没人相信她呢,她从有记忆起,便知道自己是须弥山上的莲花仙子转世,她下凡的目的是为了帮助敖泧拯救人间苍生。你看,她出生时,天上的祥瑞都是并蒂莲。
“生气了?”敖泧有些无奈,“好了,以后你说你是神仙转世时,我不那么敷衍,但前提是你不要把你的后半句说出来。”
“我本来就是下凡来帮你拯救苍生的啊!”花小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眼前人。
敖泧扶额叹气,又来了又来了,说是神仙转世,问她神仙二界有什么稀罕玩意,又跟哑巴吃黄连一般,什么都说不出。再说拯救苍生这事,何必总期望着天下大乱呢,殷帝如今的统治虽算不得昌盛廉洁,却也不至于落到亡国灭种的地步。况且,朝内肱骨之臣尚未言国将危矣,小肆这么一个平日养在深闺里的丫头又怎知人间究竟如何。
“与其想神仙,你不如先想一想这次策论与经义没比过天安公主,回去该怎么和将军交代。”敖泧摇头,见花小肆表情一下子垮下来,瞬间失笑,添油加醋地道,“往日在文类上,你可是要比公主高上一筹。”
“这……这……”花小肆当即泄了气,也不再去想什么神仙,“这还不都怪慈宁宫那位嘛,敖泧姐姐,慈宁宫那位的娘亲早年可是帝师。现如今,由她教导天安,天安自然学得快。”
“又来了又来了,叫你不要看那些坊间话本子,”敖泧皱眉,“慈宁宫那位你得尊称为小太后,不要一天天地揣测对方身世,我看你落下功课,就是这些有的没的听多了,看多了。”
“又来了又来了,”花小肆捂着耳朵,“敖泧姐姐,你就比我大两岁罢了,何必弄得像我是你生的闺女似的。”
“长姐如母。”敖泧沉着眉道。
“别人家母女可不会干这事。”花小肆凑过去,直接将人抵着马车靠着,然后弯眸笑了一眼,亲在发愣的人的红唇上,用舌头舔了舔唇角,在人唇边挑衅地道,“长姐如母?”
“哎!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在磨蹭什么呢!”
“哐”地一声,刚才未关拢的马窗门推开,天安披着一件血红色的斗篷,骑在马上,低头望着马车里坐得分开、气氛有些微妙的两人,皱着眉笑道:“敖泧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呢,你脸怎么那么红?”
敖泧原本雪白平静的脸上爬满了红霞,被人这么一说,立即咳了一声,沉着气道:“天安公主,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慢。”
“路上瞧见一个鸟窝从树上掉下来,我就给它放回去了,你们呢,怎么走这么慢?”天安还是疑惑,“小肆,你怎得不说话?这次落后了不少,心情不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花小肆瞪了马上的人一眼,“哐”地一下,又将窗子拉拢,“小荷啊,将马车赶快点,别耽误了后面那群小姐的回府时辰。”
天安骑在一匹白色的千里马上,望着离去的马车,在心里叹了两声,她这个公主当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威风。不过,当她抬头看着喊她的百姓时,心里又乐呵起来,还是我古殷子民和蔼可亲。
她高兴地抬头望了眼天色,见已经误了时辰,表情又瞬间垮了下来:“周大人,你们自己回去吧,本公主直接去慈宁宫了。”
语罢,便见小白马载着英姿飒爽的少女,头也不回地朝皇城奔去。巡城军将领周大人领着一队人马直摇头,公主回城,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望父皇母后,而是去慈宁宫,这说出来……这谁也不敢说啊。
慈宁宫。
宫内新开了一树红梅,早晨下的雪积在上头,还未完全落尽。赭红的宫门内没多少下人,守在门外的两人靠着墙打着盹,这座宫殿便显得十分冷清了。
“醒醒,天快亮了,还睡呢?”
天安手上捏了团雪,有些讨嫌地一点点撒进守门太监的衣领里。
“阿嚏——阿嚏——”
守门的小太监一阵喷嚏,惊得宫内红梅梢头的雪都落了下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当即吓得要跪:“小公主,你何时回来的?奴才马上禀报小太后。”
“来都来了,还要你禀报个什么劲儿。”天安睨了小太监一眼,将手中揣着的暖炉递给他,十分严肃地道,“守门就守门,一天天地睡觉,月俸不想要了?”
说完,她又睨了另外一个小太监一眼,丢给对方一包宫外买的糖炒栗子,背着手往里面走去:“还有你,也别一天天地睡觉。”
“是!是!”两位小太监慌忙低头认错,不过下一秒,又抬起手来,喊道,“公主,公主!别进去啊,皇后在里面!”
然而冷冷清清的庭院里,哪里还有什么公主的影子,只有那一束束红梅开得正艳罢了。
天安一边走一边乐得从怀里掏出时赋上从别人手中赢得的暖玉,预备送给这慈宁宫中的主人,然而她还没见到对方,便见另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屋内摇了出来,她慌忙躲到一根红柱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