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咒(24)
连无欢也跟着低了低头：“还望姑娘出手相救。”只有解了这蛊，她才能安心留在阿阮身边。
曲烟杳瞥了站出来的两人一眼，对着阮清岚问：“你是她什么人？”
阮清岚思索片刻，答道：“我与她，已拜过天地。”
“原来是情人啊。”曲烟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最好，我最喜欢谁带情人来求我治病了。你们先出去吧，这位姑娘留下便可，我与她讲讲另一位连姑娘的病情。”
连无欢犹疑不愿离开，总觉得曲烟杳不会如此轻易便将此事答应下来，阿阮独自留下恐要受她为难。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以留下么？”
曲烟杳勾起唇角一笑：“放心吧，我又不会吃了她。说不定，还能帮你俩促成下感情。”说罢意味深长地望着阮清岚。
旁边的舞月听得白眼一翻。还促成感情，这妖女说话也不害臊的，月老的红线都不知被她剪断多少根了。
“漪儿先出去吧，我自有分寸。”
连无欢拗不过，这才恋恋不舍随着众人一同出去。
门阖上以后，连无欢还伫立外面不肯离去，打算就自在这儿等候，侧过身来对几人道：“你们先......”话还未说完，就被舞月拉住手腕打断。
“连漪莫不是准备改行当门神了？你大可放心，这是在蓬瀛阁，你的情人不会被吃掉的。不如先随我们去坐坐，待会她们商量完了自然会出来。”
连无欢摇摇头拒绝了舞月：“不必，我就在此等候便是。”
“唉。”舞月扶住额头，一副头疼模样往花影怀里倒，“我这可都是一心一意为涟漪着想，还不是担心她一厢情愿最后受伤了，结果人家居然不领情。花影，我好伤心哦。”说完真是一脸娇人伤春，粉面含泪的表情望着花影。
花影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玩闹：“放心吧，我相信阮姑娘。”眼神不禁瞥了瞥那扇门扉，仿佛能看穿里面东西一样。
这曲烟杳最爱玩弄人心，嘲弄世人，尤其最能摧毁脆弱的感情。来此处找她问病求医的情人也有过三五对，最后病没医成不说，轻则一方逃之夭夭避而不见，重则两方反目成仇，留给彼此的都是憎恶和怒骂。
但愿这阮姑娘不要再蹈了这样的覆辙。
“舞月这是何意？”连无欢皱了皱眉问起，自门阖上以后，她的心中便总是有隐隐的不安。这个曲烟杳，看起来城府极深，难以让人料到她究竟在算计些什么。“我会如何受伤？”
“呵呵......”舞月讪讪编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谎：“其实这个煞阎王就是徒有虚名，医术也不怎么样。我是担心两位给她骗了，白白慕名前来，最后解不了蛊嘛......”
心里腹诽半天，最后又补了句真心话：“所以涟漪，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谁知道你那个情人靠不靠谱。
连无欢看着舞月，知道她说的并非真话，但也点了点头。
“人呐，总是阴险狡诈，胆小又懦弱，只敢用卑鄙的手段玩弄伎俩之辈。”曲烟杳一手支颐，侧着头口中悠悠说起话来。
阮清岚对着她微微颔首：“曲姑娘有何见教。”
曲烟杳手肘撑在桌案上托着腮，散漫却优雅，继续说着似乎毫不相关的事：“前些天有个王公子中了断魂草的毒，来求我给他救命。这王公子乃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城头二十几间铺子，城外又有一百五十亩良田，家里少说藏了十万两黄金。我看他求得诚恳真切，俯首叩地给我磕了好几个响头，倒像是个惜命的主，便一发善心应允了他。不过，要他拿全部的家当来换。他虽然犹豫了片刻，但那毒性恰巧一上来，疼得他在地上哇哇打滚大叫，最后还是答应了。”说到这，停下问起阮清岚，“你说，这交易对他来说划算不划算？”
阮清岚道：“能用钱财换得性命自然是好事，寻常人家恐是求也求不得。”
看起来曲烟杳对她的回答颇为满意，又悠悠道：“是啊，我这本着慈悲心去为他解毒，可没想到他竟然恩将仇报欺瞒于我。解完毒后说好的全部身家财产，给我的时候就只剩五间铺子，三千两黄金，良田一亩都不见了。后来我一调查，才发现他将其余的地契田契都换成了他弟弟的名字，自己剩下来给我的，就变成了这些残渣碎沫。你说这人心肠坏不坏？”
阮清岚静静听着，点了点头。倒也能理解那人的行为，享受了几十载荣华富贵，任是谁也做不到轻易舍弃的。但又想保全性命，权衡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这般卑鄙无耻、心术不正之人，老天不收，便只有让我来替天行道送他上路了。算算时辰，他现在也该到阎王哪儿报道了。”曲烟杳睒了睒眼，似乎在说着一件极为开心得意之事。
阮清岚不语，记起先前舞月提到的那位被毒得全身瘫软，丢出窗外的人，想来便是曲烟杳口中的王公子了。
“其实比起小人的狡猾恶毒，还是伪造的虚情假意更让人厌恶啊。”曲烟杳手头无聊得紧，又拿起黑罐和长枝捣鼓玩弄起来。一张嘴却丝毫未停：“世人口中的痴男怨女，不过是天真听信了那些所谓海枯石烂誓言的蠢蛋们。分明是最经不起考验推敲的谎言，偏偏有人拿去当做宝贝一样信奉。镜花水月的期冀，竟还给人当真了。可惜这镜子一碎，便化成了数片最冰冷的利刃，伤得那些蠢蛋们体无完肤。姑娘觉得，我说的对也不对？”
这是曲烟杳问起的第三个问题，阮清岚颔首道：“曲姑娘所言不差。”
于是曲烟杳柳眉一弯，明明是笑着，言语却冰凉得可怕：“可惜我为人正直，最爱揭穿那些虚伪的真诚，最爱摧毁那些脆弱的感情。忍不住让那些表面情深义重，实则心口不一、自私自利的伪君子露出他的真面目，也最爱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阮清岚望着她冰冷的笑意，大抵心中知晓了几分她的意思，神色平静却极为认真：“曲姑娘要如何才肯出手相救？”
曲烟杳瞥她一眼，笑起来，语气玩味又颇似戏弄：“姑娘可真是通透之人，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捡的性命。我可以救那位中了蛊的连姑娘，也不难为她，只是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既然她是你恩爱的情人，想必让你为她做些什么，你也是愿意的吧？”
阮清岚的眼底映出曲烟杳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对上她的目光，语气一如既往：“曲姑娘要我做何事？”
“我帮你救你情人，你帮我养养我的宝贝。如何？”曲烟杳将手里摆弄的黑漆圆罐横侧起来，长枝敲了敲罐底，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宝贝儿，出来露个面。”
于是下一刻，一只通体混黑、两钳箕张，蹭动着六条腿从罐子里缓缓爬出来，悬着蜇针的尾钩还在摇摇摆摆的毒蝎便出现在两人眼前。“就它了。”
“我得好好给它养养毒性，可惜直接放毒进去它没法吸收，正巧需要有个人来帮帮它。等你把我配好的□□吃进去，再让它吸你的血，如此喂它几次便成了。”曲烟杳眉目飞扬，饶有兴味地看着阮清岚，已经做好了开门把外面那个涟漪喊进来看两人好戏的准备。
就连曲烟杳的宝贝毒蝎，也适宜地晃了晃那根浸满毒液的蜇针，锋利的尖钩在空气中反出一丝寒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天呐这章4600字简直像一只妖精，扑在我身上把我精气都吸干了~~
谢谢旺仔酱和亭央大人为我投的雷~好像把精气炸回来了一点诶【凑不要脸！】（就是！）
☆、醉酒
屋内的空气静谧半晌，阮清岚忽而轻轻扇动睫翼，掩下明眸中深沉入底的思索。终于在曲烟杳戏谑的目光下听她问道：“吃了毒，会有什么反应么？”
“会啊。”曲烟杳答得轻轻松松，反问得也自在，“中了我专程用来对付奸贼败类的毒，你说会有什么反应？”低头睨了眼案上左顾右盼找不着路的宝贝，唇角咧出一抹笑来。“不过等我宝贝给你吸去了，自然就恢复如常了。”
这样么？那便好。
“好，便依曲姑娘之言。”阮清岚答得干脆果断，仿佛谈论的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曲烟杳眉头一挑，瞥她一眼。答应了？于是起身在旁侧的架子里信手取出一只精小瓷瓶来，在手里把玩翻弄。“我这脆弱幼小的心灵可再受不起欺骗了。”
接着瓷瓶便稳稳立在了桌案上，曲烟杳清灵的声音姗姗道来：“姑娘不妨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也好让我安个心。”
阮清岚望着那只小巧的瓷瓶，还有旁边摇尾晃脑的毒蝎，未有迟疑便将上头的红布塞拔开，抖出药丸来吞食下去。
不可不说，曲烟杳精心制作的药都绝非凡品。药效极快，只一瞬便有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全身，仿如无数根针刺砭骨入髓。阮清岚咬牙将左手置于桌案上，又挽起衣袖，露出纤秀的皓腕来。
曲烟杳看看她，似乎还挺讶异，但也没多费时间，取出匕首来便在她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
黑紫的血水沿着洁白的手腕汨汨渗流而下，近处呆闲着无事的毒蝎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激动地摆摆前头两只尖利的大钳子，六条腿麻利地动起来。
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贴近到了阮清岚手腕前，蜇针骤然刺进渗着血的伤处，深深埋在里面贪婪地吸起毒血来。
原本细小的伤口被猛地撑开，连带着周边的肌肤一同撕裂。曲烟杳就这么看着毒蝎在阮清岚手腕处肆意摧残吸歃，又见她原本清明的眸子此刻一片痛苦浑浊，额际的汗水涔涔而下，嘴唇剧烈地颤抖，右拳握得紧紧。然而左腕纹丝不动，任由那只蝎子摆弄。
当真是能忍。曲烟杳心里啧了一句。
想想前一个来给她养宝贝的......给那尾针一碰就嚎得哭天喊地、如丧考妣，甩开手就跑。把她宝贝吓了一跳不说，最后自己也因为毒素留在体内没清出去而丢了性命。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漫长到近乎折磨的过程终于在伤口渗出第一抹嫣红血水那一刻结束了。
蝎子吃饱喝足，大为满足，竟连路都能自己摸清楚了，晃晃还附着几滴鲜血的尾钩，大摇大摆钻回黑罐子里歇着去了。
阮清岚疲惫地喘了口气：“曲姑娘，这样可还行？”
“可以。”曲烟杳爽快利落地答应下来，起身从架上拿了另一瓶止血的药粉，抖搂几下洒落在她伤口处。
“这嗔蛊融入血内蛊性顽固，不能用求速的法子来解，恐对她身体有极大的伤害。”
“但凭曲姑娘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