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直女(53)
季舟白感觉颇为不自在,林牧已经拿书挡了半边脸,看起来颇为娇羞。
实际上,林牧只是不习惯自己这张脸被周杨柳端详。
落在季舟白眼里,周杨柳和林牧,郎有情妾有意,眼神对上,暗送秋波,她莫名其妙地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以林牧最好的朋友的立场挺身而出:“你怎么在这儿?怕我拐卖了人么?”
“我送她回去。”周杨柳近前,轻轻拉住了林牧的袖子。
季舟白鼻子一皱。
林牧也没拒绝,只说:“我得去洗脸。”
“你再等会儿吧!”季舟白恶狠狠道,把林牧推上楼,拿卸妆水擦掉脂粉,露出混着香气的残妆的脸。
水流声细碎,季舟白忧心忡忡地讨厌着周杨柳,又因之前林牧生过气,不敢再直言周杨柳的不是,只好忿忿压下,等林牧洗过脸,径自推开洗手间门。
林牧额上的发都被打湿,贴在鬓角,下巴还滴着水,林牧正抬起眼来,拿了毛巾捂在脸上——那毛巾有小鸡图案,上次来,特意拆了新的给她。
杵在门口,季舟白想编排周杨柳的不是,又怕触怒林牧,只好说:“卸了妆好,叫周杨柳看去就便宜他呢!”
林牧微嗔地别她一眼,擦了颈上的水,利索地将毛巾叠起挂好。
“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找我。”季舟白追着林牧往外走,林牧走得急,她也追得急,直撞到人家后背。
“好。”
“不准——”季舟白掰着指头,想给她约法三章,规定林牧与周杨柳的相处,但仔细想,自己认识的混混朋友们都格外狂放,县城小宾馆的床都已熟得像自己家。
她在这里置喙?她没了底气,却还是把林牧堵在门口,从楼梯中传出底下一楼三个少年说话的声音,因为空旷,回响得格外嘹亮。
“你可不能对不起我们林老师。”这是李小川。
“不会。”
“到哪一步了?”这是季远山。
“啧……你觉着呢?”周杨柳略微得意的语调。
“我看连手也没拉过。”李小川笑嘻嘻。
“胡说!”
季舟白心里升上危机感,却想不出合适的措辞让林牧不生气,索性照原先的思路,掰着手指头:“不准和他接吻,不准和他开房,不准上床——”
眼神飘过来,林牧淡淡地看:“我这么轻浮?”
“我这是,防患于——”季舟白想解释一下自己是好意,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触到林牧哪根敏感的神经了,眼见林牧眼神变得冷漠,她却找不出合适的话,只好长臂一伸,拦住她,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和你接吻就行?”林牧想起那个轻浮的夜晚。
柔软而惊心动魄的一夜。
“那可以,我是女生嘛!”季舟白觉得林牧问得蹊跷,但还是抬起下巴骄傲了几分。
“那我去亲李春丽。”林牧说。
季舟白猛地将她一拽:“你是不识好人心!”
“你是好人?”林牧眼神一垂,故意开玩笑,“女流氓。”
气急了眼,被扣上个大帽子,季舟白恨林牧不开化,又喜欢她古板的样子,恨不能现场拽着她再去看看她私藏的片子。
但她忍住了,只得意道:“女生只能亲自己最好的朋友。女生都这么表达感情。”
大放厥词。林牧伤心地对照自己,果然异类。
面上还是淡淡笑:“那也不行,我谁都不亲。”
“也行。反正,你搞对象,我——”季舟白“我”了一阵,支吾不出结果,在林牧目光灼灼下,心虚着,却又想到了别处。
她走神,林牧绕过她下楼,对周杨柳解释不能叫妈妈看见他,于是自己走出小区。
分道扬镳后,季舟白又追了上来,狗皮膏药似的贴着,把热烘烘的身子凑过来,眼神晶亮,仿佛缀着星星。
“我跟你出黑板报吧,他们都不靠谱。”
“行。”林牧紧了紧书包带子,不知道季舟白打什么主意。
季舟白凝视林牧,突然觉得自己不大对劲,补充道:“你以后网上搜东西找我就行了,周杨柳那儿麻烦,还要花钱,一毛一张呢,我打听过了,你来我家,随便用,钥匙你也有。”
林牧点头。
“我和卢文杰是死对头,卢化有我没他,有他没我,周杨柳是卢文杰的人,要是我们打起来,你……就躲起来。”
季舟白没敢让林牧抛弃周杨柳站到自己这里来。
她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从哪里来,搓搓手臂,因为她穿得少,寒气沁入,鸡皮疙瘩冒起,整整齐齐地在心里掀起不大不小的涟漪。
“我也不会打架。”对方答。
“我知道!”季舟白恨恨跺脚,“我送你回去吧,我是女生,阿姨不介意。”
“你那个摩托就不行。”
“……”季舟白想不出别的借口,只好快走两步,“走吧。”
两人并排,肩膀靠在一起。
“不用送……我……”
“人家关系好的女生,都一起走路呢。”季舟白说。
林牧渐渐低垂的眸子闪动着,有些不明的情绪。
季舟白对她很好,她受用不起。
纠结着,想进,想退,艰难得像做难解的题。
终于到楼下,林牧说:“你不用一直送过来吧?”
“我想跟你一块儿走,李小川他们腿长,走得快,没有同学的感觉。”
林牧又无话,只好上楼。
在窗边注视下,季舟白还站在那里,过了一阵,才慢慢地挪走,步子并不轻快。
季舟白有这么讨厌周杨柳么?之前不是还竖大拇指呢?
林牧想不清楚,只好把和周杨柳分手这件事提上日程。
有别的途径可以治疗自己。
回想回来的路上,林牧觉得,季舟白并不是很开心。
☆、意外
二中的蓝白纹校服看起来像蓝天与天上的云。
季舟白穿校服轻快干净,可能也因为将臃肿的裤腿拿去裁缝铺缩了裤脚的缘故,看起来并不拖沓。季舟白踩着凳子站在后黑板前,操起厚重的木尺画边框,林牧在讲台看她,本来是看线有没有画歪,渐渐就变成了看季舟白。
最后一节自习后,班长和团支书留下,班主任这些日子始终没来,十班的秩序仅靠这两人维持,树立了威严。
这时班里还剩稀稀拉拉两三人还在学习,比如卯足劲儿要追林牧的刘文斌,还有学不懂就挠头的李小川,季远山算是在学,也算是在玩,手里捏着一个mp3,戴着耳机听歌。
边框画好,林牧捏了班里的颜料盒,从班主任那里拿到了班费,新买了一盒极便宜的,但人离黑板顶端有些远,需要踩着桌子。
季舟白把自己的书抱下来,推着桌子,等林牧上去,她扶着桌腿抬眼看。
林牧宽阔的裤腿有些皱了,季舟白闲着无事,给她别裤脚,就摸到了里面套着的绒裤。
林牧像个老人家呢,虽然是冬天了,但这穿得太厚了。
像小学生一样,她好奇地扯开林牧棉绒绒的袜子,再把冰凉的手指从裤腿伸进去冰人家。
林牧一哆嗦:“干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怕影响班里同学学习。
“没干什么。”季舟白把她的裤腿拉下来,一副坦然无惧的模样。
凉飕飕的风灌进没有拿袜子束紧的裤腿里,林牧暗道信了你的邪,但也没多说什么,往一边挪了挪。
手腕微微抖了抖,林牧轻声说:“那个,模板我看一下。”
季舟白呈上打印纸,林牧瞥一眼,默默记下图案,往黑板上戳着图案。
不以为然的季舟白意外发现,林牧临摹得很像。
“好学生做什么都很厉害啊!”她发自内心地赞叹,林牧却低下眉眼,笑笑:“不要让我妈妈知道,她不许我碰这些。”
“那我就说你只负责写字。”季舟白知道林家的事情,想起林牧的爸爸来,暗自琢磨通,却又为林牧不甘,咂嘴感叹,“那等上了大学后,你可以再发展发展这个爱好。”
“我小时候想做画家,后来想做老师……”林牧和她细碎地交谈,涂过黑板上端,就需要从桌子上下来,她蹲下,看季舟白抬脸看,玩心大起,看手里的笔是绿色,就轻轻戳在季舟白脸颊上。
季舟白也不生气,就看她握着笔的手指,看了一阵,把另一边脸也凑过来:“你还能画大王-八不成?”
林牧拿手绢擦掉颜料,但又擦不干净,觉得季舟白今天有点儿甜,眉眼一弯,跳下桌子,将几根笔递过去:“洗一下。”
使唤季舟白已经不再有什么负担了,季舟白就颠颠地去了,林牧捏起打印纸看接下来的布置,细想了想内容,这时,刘文斌正起身收拾东西,对她腼腆一笑,离开教室。
季舟白湿漉漉地回来,像淋了雨的猫,手里提着笔,脸上也湿漉漉一片,凑过脸来,林牧拿手绢擦她额头:“你小心把脸冻了,冻出高原红——”
“咦,不要。”季舟白这才乖乖拿了纸巾擦脸。
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哎哟,刘文斌的声音听着有些疼,林牧拉开前门,周子锐正在外头,捏了刘文斌的小胖脸,怼到墙边,见她出来,撒开手:“季舟白呢?”
“什么事?”林牧走出教室,把门一关,面对面对峙周子锐。
“找她有事儿,我听见她的声儿了,叫她出来。”
“你要干什么?”
又要打架?林牧手心发凉。
死扣教室门,不准备让季舟白出来。
刘文斌颤颤地看着,林牧瞥他一眼:“快回家吧,阿姨要担心了,整理一下衣服。”
冷静自持的语调,心慌压得深深,林牧知道自己不能怯。
偏刘文斌不想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丢了面子,挺胸抬头地护在林牧眼前:“你别来我们班闹事……我们,我们十班不同往日了……”
“让开。死肥猪。”周子锐拉开男生,手指戳着林牧眉心,“把她叫出来,不然我——”
“不然你怎样?”教室里传出季舟白的声音,“林牧——开门……开,哎呀!开门!”
林牧死拽着前门,尽量平心静气:“今天天色不早,你要打架闹事,明天再来。”
“这他妈关你什么事儿啊?”周子锐拽起她的衣领子要提溜到一边去。
刘文斌像口炮-弹一样横冲过来,把周子锐扑倒在地:“林牧——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