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91)
又等了片刻,漆黑的房中水声渐止。宴黎终于等到温梓然穿着齐整给她开了门,进屋后她主动拿起干净的帕子替温梓然将洗过的长发绞干,口中不住叮嘱道:“梓然,今晚我要住在隔壁院子了,离得有些远。这里虽是驿馆,夜里你也要当心些,可别随便给人开门。”
这一路两人总是住一块儿,即便不是同屋,也必然是在隔壁。宴黎想着今晚两人离得这般远,温梓然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院子,便忍不住担心。温梓然听完她的叮嘱却忍不住想笑,于是也真的笑了,笑着嗔怪道:“阿兄这是将我当做小孩对待了。”
宴黎一本正经:“出门在外,自当小心为上。”
温梓然便也收敛了笑意,一脸郑重的点头应道:“嗯,我知道了,明早阿兄来之前,我定不会给旁人开门的。屋子着火了我都不会开门出去的!”
宴黎被她最后那一句玩笑说得没脾气,只好宠溺的揉了揉她披散的长发,埋怨了一句:“净胡说。”说完收回手,也觉得天色不早了,恋恋不舍道:“你等头发干了好好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温梓然闻言下意识的抓住了宴黎的手,两人相对静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踏出房门时宴黎忽然回头,对着温梓然说了一句:“梓然,还有两个多月。”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温梓然却是听明白了——还有两个多月,便是两人定下的婚期,届时她们成了婚,便再也不用分开了。任何意义上的分开!
一瞬间,温梓然心头微酸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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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黎回房时天都已经黑透了,她也是要沐浴的,不过之前吩咐了杂役晚些送水,好歹没让那满满一浴桶的热水平白放凉了。
进屋检查过没有异状,宴黎很快寻了换洗的衣衫开始沐浴。她的动作很快,不过盏茶功夫便将身上清洗干净,末了看了看浴桶旁放着的两桶热水,还是提着添了进来,准备好好泡一会儿解乏——一路舟车劳顿,还被糟糕的天气折腾个不休,她也不是不累的。
将浸过热水的帕子拧干盖在眼睛上,宴黎背靠着浴桶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少倾,被热气蒸得微微泛红的耳朵一动,宴黎听到了几道脚步声跌跌撞撞的靠近。她忽然警惕的坐直了身子,盖在眼睛上的帕子掉落,被她一把接住,目光却落在了房门的方向。
宴黎沐浴当然是将门栓好了的,像当初被温梓然无意间推开房门那种事简直是万年难遇,而且经历过那一回之后她栓门都得多检查一回。可门是栓好了,一道单薄的木门却不一定能起什么作用,她已经听到门外那几道凌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了。
少年含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我,我到了?”
宴黎一听便知道是遇见醉鬼了,她眉头一蹙感觉要糟,赶忙从水中起来穿衣。
果不其然,那门外的少年脾气并不好,再加上已然酒醉,推了两下推不开房门之后便直接恼怒的上脚踹了。这还不止,他同行的几人似乎也都喝醉了,而且一个两个也都是纨绔脾气,见他如此非但不阻止,还在一旁起哄玩笑,然后帮忙一起上脚踹。
单薄的房门被踹得“哐哐”响,宴黎飞快的穿着衣裳,一张脸黑成了锅底——驿馆这地方果然也不是那么安全的,还好梓然那院子住的都是女客,否则半夜遇见这种事还不得吓死!
温梓然住在女客的院子里自是无事,宴黎这边却是不等早早入睡的亲兵出来查看,那单薄的木门便在几个少年的不懈努力下报废了。彼时宴黎的外衣还只穿到一半,湿透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滴落的水珠浸湿了衣衫,看上去无端狼狈。
门外的少年世子睁着一双朦胧的醉眼,见着宴黎也愣了愣,嘟哝道:“我的房间里,怎么,怎么还有人?”说完脸色一戾,胡搅蛮缠道:“你,你抢我屋子!”
一群醉鬼吵吵嚷嚷,并不觉得是自己寻错了屋子,更不知那殷勤的驿丞此刻到哪里去了。但宴黎这会儿听着这些吵嚷声却觉得很腻味,心中的火气更是止不住往上蹿——她都不敢想,如果自己反应慢些,动作慢些,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可是还不等宴黎发作,那些醉鬼却先闹了起来,他们不仅闯进了屋子,还跑到宴黎面前动手动脚,嚷嚷着要将她赶出去。
这简直没法忍!宴黎扯着外衫冷着脸,一人一脚直接将人踹出了房门,末了见着几个醉鬼还要闹腾,干脆动手把人扔进院中尚未打扫的积雪里才算完。
第0章驿馆结怨
驿馆里的杂役不少,可雪一直在下, 今日驿馆中又来了不止一拨客人, 要吃要喝要沐浴, 庭院里自然就来不及打扫了。半尺厚的积雪, 几个少年摔进去自是狼狈非常, 再被积雪的寒意一激,原本十成的酒意当即也醒了五六分, 纷纷摇头晃脑的爬了起来。
领头的少年世子身份最贵重,今日又猎得了合心的猎物, 酒席上自然就被旁人多灌了几杯。此刻他的酒意尚未清醒, 顶着满脸的积雪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却是暴怒喝道:“是谁?!是哪个, 哪个吃了熊心,熊心豹子胆的,敢动小爷?!”
这一声暴喝声传四方, 若说之前他们发酒疯去踹宴黎房门的动静还局限在这个小院里,这起头的一声“是谁”却是传出了老远, 甚至就连住在隔壁院落的温梓然都听见了。
且不提隔壁院子里都准备睡了的温梓然听到这声暴喝是何反应, 与宴黎住在同一个院落的亲兵们就是睡死过去,这下也该清醒过来了。因此在这一声落下之后, 几个迷迷瞪瞪的少年还没来得及见着“罪魁祸首”,便先听到院里的厢房一间接一间的打开了房门。
有两个酒意清醒些的少年见状还愣了愣,似是没想到这院子里竟住了这许多人,更没想到那一声怒喝竟是把人都惊动了。
不过也仅止于此了, 这些人都是京中的贵胄之子,又有那身份贵重的世子领头,却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当下几人也没将这些被惊动的人放在眼里,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正前方那扇敞开的房门,脸上带着明显的愤恨与凶戾。
宴黎此时也将外衫穿好了,只是来不及挽发束发,于是干脆将湿漉漉的长发一拢,拿发带束在了脑后。她便是一边束发一边踏出了房门,目光冷冷的往那几个满身雪的少年身上一扫,只一个眼神而已,便露出了比几人更重的凶戾之气,甚至有个胆小的还被唬得后退了两步。
世子抹了把脸,酒意稍缓,正见着同伴胆怯的后退,当即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还没来得及质问宴黎,他便先一脚踹了过去,怒道:“躲什么躲,你个胆小的孬种!”
这些人还醉意朦胧,可宴黎却很清醒,廊下的灯光也足以让她看清那胆怯少年脸上的羞辱与隐忍。她顿时无语的抿了抿唇,完全不能理解这种还没找茬就先内讧的情况,甚至被外间的寒风一吹,刚沐浴完的她还有些冷,简直不想理会这些莫名其妙的人。
好在醉鬼世子也不是真蠢的只盯着自己人欺负,扭头便狠狠地瞪向了宴黎,却是全然不怕后者身上的凶戾之气:“你是什么人,也敢对小爷动手。”
宴黎冷着张脸,糟心的很想揍人,不过碍于这里不是边城,对方也不知道是哪家王公的世子,于是勉强忍了忍脾气。她随手一指被踹坏的房门,睨着他冷冷道:“我的屋子。”
世子愣了下,他虽然醉了,可也没有健忘到刚发生的事就抛在脑后。可即便知道是自己错了,刚吃过亏的他显然也没打算就此认怂,一眨眼就收敛了脸上的失态,继续气势汹汹道:“什么你的屋子,那明明是我的屋子!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就敢占了小爷的屋子。”
显然,这是要没理搅三分了,事实上这驿馆安排的屋子还真不好说归属。如果宴黎没有身份底气,这世子一句话的功夫,驿丞就能让这屋子变成他的,而“擅闯”的人就会是宴黎。
满身残雪的几个少年闻言纷纷附和,显然都深谙以势欺人之道。
然而宴黎会吃这种闷亏吗?就算她肯吃,北疆来的将士们也都不是能吃亏的主。所以还没等那几个少年叫嚷着召来驿丞,他们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已然被人围住了,而且不同于他们身边卑躬屈膝的奴仆侍卫,这些围着他们的汉子个个带着悍勇之气,身上的似乎都透着股洗不净的血腥味儿。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要造反吗?!”此时几人身边并无随从跟随,世子一见情形不好,当即色厉内荏的喝道。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暗自咒骂,不知自己那些随从侍卫此时都去了哪里。
不过这声喝问显然唬不住人,男子低沉的嗓音随即响起,带着几分嘲讽:“造反?小公子可莫要乱说话,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您是当今九五呢。”
这话一出,几个少年的酒彻底醒了,他们不仅醒了,还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宴擎从一众亲兵的保护后走了出来,轻蔑的扫了那几个不知轻重的少年人一眼,目光旋即落在了宴黎身上。他目光如炬观察细微,一眼扫过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脸色顿时一沉,却是道:“阿黎,你先回去将头发擦干,莫要着凉了,其他的交给阿爹就好。”
宴黎好好的泡个澡遇到这种事,自然也是满心的怒火。可手痒归手痒,明知对方身份不简单她也不能真的动手揍人,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到底还是转身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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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宴黎将长发彻底绞干之后,宴擎便敲了敲坏掉的房门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驿丞,陪着小心给宴黎换了屋子。
等换过屋子外人退下,父女二人相对而坐,宴擎随手捏了捏鼻梁,面上还带着两分疲乏——今夏那次重伤到底还是伤到了他的根基,不仅是右手半废,宴擎的精力也是大不如前。否则换了往常,他哪里会因为这种不紧不慢的赶路觉得疲惫,更不会在人前露出疲态。
宴黎见状也多了两分忧心,之前压抑的怒气也渐渐散了,关切问道:“阿爹,你可还好?”
宴擎闻言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只是被人扰了清梦,才显得有些疲惫罢了。”说完又开始说起了正事:“方才那少年是楚王世子,另外几个都是京中权贵的子弟。为父已与他们交涉过了,此事暂且作罢,阿黎也莫要着急。”
这前一个“暂且”,后一个“着急”,显然已经能说明许多问题了——其实宴黎如果是男子,沐浴时闯空门也就闯了,然而她偏偏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哪怕宴擎一眼就看出她并没有吃亏,甚至已经出手收拾过几个醉鬼了,但心中那股气显然不会就此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