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桃夭(74)
难道是因为对方并没有当真?从她一开始揭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到现在亲口表明心意, 温梓然或许都只当成了自己的一个玩笑!
这样想着, 宴黎心下便忍不住一紧,而且她思来想去竟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毕竟好端端的“阿兄”变“阿姐”, 一般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吧,再加上两人上回说完之后便一直没有再见,或许温梓然根本就没有将她当时的郑重其事当回事, 又或者没将她现在的话当回事。
念及此,宴黎也不免跟着往前迈了一步, 更郑重的说道:“梓然, 我说的都是真的。”
温梓然这会儿脑子里正乱着呢,闻言也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反应是好。事实上从刚认出纸上字迹时她的心就乱了——些微的惊喜伴随着更多的不可置信, 或许正如宴黎所料一般,她将这当成了少年人的玩笑。可与此同时,清楚知道宴黎性情的她又觉得对方并不会拿这种事玩笑。
两种念头在脑海里交织,宴黎的出现让惊喜稍稍压过了猜疑, 可那份不可置信仍旧在她心头翻滚不休,让她脑袋里空白一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今的场面。
宴黎又等了片刻,见温梓然还是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对方的衣袖,再次问道:“梓然,梓然,我说的话你有听见吗?”
温梓然当然听见了,她终于收拢了思绪,开口时声音却难得有些干涩:“我听见了。可是阿兄……不提私相授受,你上一回与我说,与我说你是女子,如今再来说这些,莫不是消遣于我?”说完顿了顿,终是抬头直面着宴黎问道:“你是女子,亦或者你心悦我,究竟哪一件是消遣?”
宴黎哑然,面对着温梓然竟完全没有面对自己父亲时的理所当然,甚至因为对方的质问隐隐有些心虚。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拉起了温梓然垂落身侧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无论是女子,还是心悦你,没有一句是假话。”
温梓然的手掌纤细柔软,宴黎的掌心却因练武带着薄茧。那带着薄茧的手按在了温梓然细嫩的手背上,以一种不容拒绝的霸道姿态,将她的掌心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之上。
手掌之下覆盖的,是略显绵软的微微起伏,伴随着节奏分明的噗通心跳。
温梓然知道那是什么,手指不自觉的蜷缩了一下,脸颊渐渐爬上红晕的同时,也下意识的用力想要将手抽回来。然而宴黎比她力气大,也比她更固执,按着她的手掌并没有丝毫松缓,就那样将她的手掌死死的按在自己胸口上,似乎想要借此表达什么。
两个人僵持着,然后温梓然的脸越来越红,原本些微的红晕此时已经演变成了一片绯色,也烫得吓人。她终于忍不住羞赧,有些失态的喊道:“你,你放手!”
宴黎从善如流的放松了按着温梓然的手,却仍旧牢牢的将那柔软的柔荑握在掌心,像是怕把人吓跑了一般。她目光澄澈的望着温梓然,心脏“噗通”乱跳的声音自己似乎都能听见,固执而又郑重的问道:“那你现在,肯相信我了吗?”
温梓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她心悦宴黎,心悦了两世,哪怕知道对方同为女子也舍不下放不开,可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慌张无措的。
好半晌,温梓然才别过了头,轻声道:“我信了又如何,难道你我还有将来?”
宴黎听到这话却是神色松缓下来,她还是少年人,想不到未来和一辈子有多长。她只是觉得喜欢,就想要争取,听到温梓然这明显松动的话便道:“我心悦你,你也心悦我,那我们为什么没有将来?”说着收紧了握着温梓然的手:“只要你不放手,我就能一直牵着你。”
温梓然听得出宴黎话语中的认真,可也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少年人独有的天真。她的心里又暖又酸,只觉得五味陈杂,却不得不狠心说道:“可你我都是女子,我们以后都是要嫁人的。”
宴黎闻言皱了皱眉,她觉得温梓然大概没明白的她的意思,于是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温梓然的肩膀,又认真道:“那我做男儿,梓然嫁给我可以吗?”
这话出口时宴黎并未过多思量,可话真的出口了,她却又突然羞赧了起来,红晕从耳根一路爬上了脸颊。不过还好,温梓然看不见,否则她刚才特意营造出来的严肃气氛恐怕立刻就能土崩瓦解,她自己也得在喜欢的姑娘面前羞得抬不起头来。
温梓然当然不知道,她那英明神武的“阿兄”在她面前总是动不动就红脸,可听到宴黎的话,她自己也是忍不住羞赧的。甚至如果是在知道宴黎身份前听她如此说,小姑娘立刻便能欢欢喜喜的答应,但现在她却已经不敢如此,她免不了思量,也免不了顾虑。
比起年少冲动的宴黎,温梓然的心思明显要深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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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家消磨了大半日,向来不进厨房的小将军甚至努力为温姑娘准备了一顿午饭——虽然她实在没什么手艺可言,连续糟蹋了温家三份食材后,还是认命的出去打包了饭菜回来——可一番努力讨好,却并没能得到温梓然的点头认可。
日头偏西,傍晚将至,街道两旁的人家再次陆续燃起了炊烟。
温梓然站在院门边回头对宴黎说道:“时辰不早了,阿兄该带着小白回去了。”
她还是叫她“阿兄”,或许是叫了多年改不了口了,也或许是温梓然自己也并不很想改口。宴黎对这称呼倒是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温梓然的态度:“梓然,你要赶我和小白走?”
没有达到目的,宴黎的语气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温梓然的思绪便有点飘,她忍不住去想前世那些被“狼将”威名慑服的人,如果知道宴黎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该是个什么表情?不过她飘飞的思绪也是一放即收,面上还是一副温雅淡定的模样:“时候不早了,我阿娘也该回来了,她不会喜欢我们私下里共处一室的。”
宴黎想说她们没有共处一室,她们只是在一个院子里而已。但想到之前秦云书的误会,还有前段时间对方对她的提防,小将军也忍不住泄气:“那我明天再来吧。”
说着话,宴黎也在偷偷观察温梓然的神情,见她脸上并没有排斥,心情这才好了些——她就说啊,梓然以前明明也很喜欢她的,虽然女孩子曲曲折折的心思她有些猜不透,可变心也没这么快的!
果然,梓然不是不喜欢她,只是顾虑太多罢了。
小将军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通,对于今天没能立刻得偿所愿也就不那么在意了。她俯身将同样依依不舍的小白抱了起来,然后在小黑的跟随下走向了院门。
温梓然听见了脚步声,心里竟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赶紧便将院门打开了。
宴黎走到门边停下了脚步,温梓然还以为她又有什么话要说,担心街上有路人经过会听了去。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宴黎比她更在意门外街道上是否会有路人看见什么,于是先探头往门外瞧了几眼,发现此时大多数人都回家吃饭了,街上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来。
温梓然也没听见街上有脚步声,便问道:“阿兄可还有什么事?”
宴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说道:“是还有件很重要的事。”话音落下也不等对方追问,她忽然便一探身凑了过去,然后飞快的在小姑娘白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温梓然眨了眨眼睛,便觉有一道呼吸突然扑在面上,然后脸颊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因为看不见的缘故,她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双眼不自觉睁大的同时一张脸倏地便涨红了,只觉得又羞又恼,头一回发现阿兄竟真是个轻浮之人!
宴黎已经做完想做的事,并不打算留下面对小姑娘的恼羞成怒,她心满意足的抱着狗崽跑出了温家院门。身后小黑下意识的跟着追了一段路,恰好追到了将军府门口,守门的军士乍一瞧还以为自家小将军被狗撵了呢,差点儿如临大敌的去打狗。
好在小黑跟到将军府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又瞧了两眼被宴黎抱着的小白,便悻悻的回去了。
守门的军士见状重新回去站好,却见鬼一般发现他们向来冷冰冰的小将军,抱着狗崽进门时竟是笑着的,而且笑得特别贼!
第0章若有所觉
秦云书回来时,看见的就是温梓然脸颊红彤彤的模样。她有些不明所以, 又有些担忧, 走上前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 问道:“梓然, 你怎么了, 脸这么红是生病了吗?”
温梓然的脸颊烫烫的,可额头的温度却还正常。她抬手捂了捂脸颊, 当然知道自己脸上为什么这么红这么烫,可事实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等秦云书摸过她的额头之后, 她便微微偏了偏头, 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道:“可能是今天太阳晒久了吧。”
给完解释,温梓然又催促着秦云书快些吃饭, 她尽量让自己做得坦然,可却不知她今日的一言一行落在母亲眼中都是满满的不自然。
知女莫若母,秦云书一下子就猜到了些什么, 目光不由得往隔壁的将军府瞥了一眼。
温梓然若有所觉,心里不自觉有些发虚。她伸手拉住了母亲的手, 一边将人往堂屋的方向牵, 一边再次说道:“阿娘,我饿了, 我们先去吃饭吧。”
秦云书也并未纠缠什么,或许在她知道女儿心意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了,因为温梓然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固执的心。而她身为人母,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替女儿保驾护航,顺便好好调、教一下即将拐走她女儿的“未来女婿”,让对方知道得之不易。
母女俩穿过庭院走向堂屋,即将进门的那一刻,秦云书的余光好似瞥见了什么。她回头一看,却是一张纸被风吹落在墙角,雪白的纸张上似乎隐有字迹。
这年头,纸张不算稀罕物,但写着字的纸就很少见了。因为读书不易,不识字的人太多,尤其是北地这样文风不浓的地方,许多百姓一辈子所见的字也就是衙门的告示、房契地契、外加年节时贴在门口的春联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温家的小院里也不会无端出现这样一张纸。
秦云书怔了一下,便猜到了什么,她将带回来的食盒交到了温梓然手里,吩咐她先拿进堂屋,然后自己便走过去将那张遗落院中的纸给捡了起来。
纸上墨迹淋漓写着四个大字,饶是秦云书阅尽千帆已为人母,看见那纸上的字迹也不由得有些不自在。毕竟她这做母亲的,看见女儿如此私密的信件也由不得她不在意。她旋即将纸张叠好收起,打算回头悄悄放回女儿房间,同时一边在心里埋怨女儿粗心,一面嫌弃纸上字迹难看。
此刻的秦云书只以为温梓然和宴黎私下有着书信来往,这样的事她之前就已经撞破过几回了,也看见过宴黎送来的那些簪子。因此这一回虽然看见了这般内容直白的书信,她虽觉得少年孟浪了些,却也没说什么,甚至将女儿今日的反常都归结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