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跟了容夙几年,也看出来容夙不一般,起码她的过往绝对不简单。
再加上后来她几次三番说要杀/人,还有跟顾妍妍的对话,大约就能知道一些。
但它还是不知道容夙具体经历了什么。
如果不是日月山境,它不会知道容夙脸上的刀疤怎么来的。
如果没有顾妍妍,它也不知道容夙原来还有妹妹和——家人。
世界线里的容夙是死于开局的小反派,过往来历都不重要,只知道她以死铺就顾剑安往上走的光明大道。
只是现在,小光球知她越深越多,便也多了一丝心疼。
所以世界的崩塌,是不是和那些过往息息相关呢?那么除了容夙以外,还有多少死去的人的过往,是对世界来说根本不重要,但当局者却痛彻心扉、难以释怀的呢?
这太深奥了。
小光球搞不懂,它原先只希望容夙别死,世界别崩塌,现在却希望容夙还能开心一些,和南宫焰都好好的。
容夙因小光球此刻声音里丰富的情绪微微惊讶,刚打算说些什么,殿门被紫田完全推开,日光铺满整座大殿。
紫衣女子面容含笑、大步流星走过来,递给容夙一页纸,说道:“容夙大人,苏明雁托我将这个给您,说和四季刀法的修习有关。”
容夙怔怔接过那页泛黄的纸,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而是站在原地有些失神。
她发现现在的紫田和一开始漠然又面无表情、日复一日对她用刑的女子很不一样。
那么她也是吗?她和最初的自己相比,又变了多少呢?
容夙看着紫田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后几步给她留出空间,心绪微动,才低头去看那页纸。
那似乎是刚从某部古书上撕下来的,说的是四季刀法如何修习的一些心得感悟。
纸上最开始一段就说四季刀法对应春夏秋冬四种道意。
修行者除却依次感悟春夏秋冬四季,使心境如春的万物复苏、夏的灼灼如火、秋的肃杀萧瑟、冬的万籁俱寂外,还能借助外力来施展出刀法。
容夙看完后,似乎就有些明悟。
纸上的意思是除却心境外,也能借外力,比如修习夏刀,也能用灼热滚烫的东西作为辅助的手段么?
容夙想着,漫不经心地将那页纸翻过来,就看到了几个潇洒飘逸的大字:宿柏溪所留。
这五个字很新,和泛黄的纸张半点不相衬,倒像是刚刚才写上去的,而且看这字迹,很像苏明雁的风格。
容夙眸光微凝,想着南宫族藏书阁里的修为让渡之法,半晌后将那一页纸收进储物袋,才开始想她有什么东西是和夏的灼热相关的。
虽然紫田就在旁边,而且她现在能在南明殿住着也是因为南宫焰,但容夙还是不想什么都靠南宫焰。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一样东西。
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百多样。
但用样也不太对。
容夙想到的是一百多枚朱雀玉牌。
自两年多前烈阳地窟里,她拿到后却误进石室,被南宫焰抓回南明峰,后来就没还宗门,这一百多枚玉牌就一直放在她的储物袋里。
赤红如血,有朱雀的半幅图案。
出现在烈阳地窟里。
容夙就想到南宫焰的凤凰血脉,想到大比开始前在宫殿里紫田说的烈阳真火。
她若有所思,想了想摆摆手示意紫田不用跟上来,拿着一枚朱雀玉牌去凌云峰任务堂问那位白衣弟子,知不知道朱雀玉牌具体是什么。
“这玉牌——”那白衣弟子皱着眉有些疑惑。
旁边就响起一道厚重沉稳的声音:“此为朱雀玉牌,刻有半幅朱雀图案,只出现在烈阳地窟里。玉牌内蕴含有一丝朱雀真火。若是修士炼化玉牌,悟性过人,便有希望习得朱雀火。”
容夙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老者正立在不远处,身姿挺直、面容严肃,他白发白须,看来的目光锐利而宽容,是容夙曾在外门见过的老者,也是小光球说过很厉害的老者。
当时小光球说他至少有踏霄境的修为。
现在容夙知微境六重,能看出关俊才的修为是踏霄境二重,也隐约能感应到跟着她的两个修士有登天境的修为,却还是看不出老者的修为。
她便知这老者比小光球说的还要厉害。
“陈宗主!”容夙旁边那白衣弟子听着声音看见老者后,忙弯腰行礼。
容夙就一惊。
陈宗主?
她见过正阳宗宗主,知道老者不是,此时自然也知道宗主二字前带姓氏的多半是副宗主。
但正阳宗副宗主的位置,至少也要登天境以上的修为才能坐上去。
而老者给她的感觉还要胜过那两个登天境修士,所以他应该有造化境的修为?
容夙震惊过后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就见老者摆摆手表示不用多礼,看她一眼就往殿外走去。
那一眼,似乎是要她跟上?
容夙有些迟疑。
但她没有在老者身上感受到杀意,而且老者如果要杀她,她估计也反抗不了。
她于是抬脚跟上,直到老者在殿外站定,才上前一步道:“陈宗主。”
陈宗主微微颔首,道:“容夙,你现在知道朱雀玉牌里含有朱雀真火,是不是想炼化玉佩,修出朱雀火?”
容夙微怔。
她自然不是想修出朱雀火,只是想借朱雀玉牌灼热的道意和夏刀道意共通,进而能够施展夏刀。只是这个没有必要跟这位陈宗主说。
她便回答道:“是。”
说完,她看陈宗主微微皱眉,心里一紧,问道:“陈宗主以为容夙此举不妥?”
“不是不妥。”陈宗主说。
容夙眉微舒展。
“是很不妥。”陈宗主道。
容夙就皱眉。
“朱雀真火炽烈灼热,是和正阳宗道意相合的,但你并没有修正阳宗功法,而且——”
而且虽然容夙现在是变了一些,但看上去还是阴沉沉的。
那股肃杀凛冽的血意还在,一看就是行于黑暗里的修士,怎么看都不像能修出朱雀火。
“你修的杀戮刀道和朱雀真火不但不相容,还彼此冲突。如果强行炼化,只会伤到根基。而且,以你的心性,定然是无法修出朱雀火的。”陈宗主说。
他对容夙是有一份惜才的心在的。
虽然一开始曾因顾剑安而想杀她,但那是因为顾剑安修的剑道炙热光明,很适合正阳宗,所以他自然要护他。
但容夙后来没有杀顾剑安。
加上烈阳地窟那一出,及至现在,她进过日月山境,修行根基提升后,还和南宫族大小姐关系不简单,成长起来后,也是正阳宗的希望,他才会多说这些的。
容夙看着他,就看到他眼里满满都是不赞成。
她就想到很久很久以前,有散修想要收几个服侍的童子,教童子修行。
她凑了上去,通过诸多关卡,最后那散修却说以她的心性和天赋,根本就无法修行。
那散修当时说的笃定无比,就跟眼前的陈宗主一般无二。
因而容夙哪怕知道眼前人算是为自己好,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道:“都说修行是与天争命,修士最忌讳的就是不可能三个字。现在我试都没试,陈宗主怎么就知道我不行呢?”
容夙说完,对那陈宗主行了一礼,继续道:“还有,我修的道不是杀戮刀道。”
陈宗主微怔,看着容夙离去的背影皱紧眉头,许久后低叹一声。
罢了,是容夙自己不听劝的。
如此,他虽然惜才,却也无法。
凌云峰广场。
容夙没有回南明峰,而是坐在角落的树影里,眉眼间有一丝郁意。
她面前放着几十枚失去光泽的朱雀玉牌。
她唇角微红,是血丝。
就如那陈宗主所说,或许是朱雀真火和她这一身的阴森深沉不相容。
容夙炼化了几十枚,不但不能有什么感悟,还感觉经脉阵阵疼痛,像被烈火灼烧着一样。
她低喘着,眼神阴郁,内心很不甘心。
如果没有遇到陈宗主,如果陈宗主没有说那些话,那么容夙现在或许会放弃朱雀玉牌,去想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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