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亦秋眼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什么叫疯了?
那翳鸟不一直都很疯吗?
“她控制不住自己了。”幽砚话音落时,已然带着亦秋飞到了蛇山的一面海岸。
眼前的封山结界也因那翳鸟的「癫狂」产生了一定变化。
曾经笼罩着蛇山的五彩光华,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层沾染着黑烟与血气的怪雾。
亦秋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记起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到底在哪见过。
“魔气,那是魔气!”
“对,抓稳了!”
幽砚说着,身子微微向后一倾。
亦秋大惊,连忙一手搂住朝云,一手紧紧抱住了钦原鸟的脖颈。
只见钦原鸟扇动着那暗红的羽翼,于身前卷起一团巨大的幽绿灵光,灵光之中竟也夹杂着那黑烟与血色。
没错,这是魔气。
幽砚生而为魔,能够使用魔气十分正常,可翳鸟又是如何使得?
“她……她堕魔了?”
“心智不坚者,自会为魔心所扰,她想用魔的力量对付我。”
幽砚淡淡说着,将面前的封山结界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下一秒,她自那窟窿之中飞身逃离。
亦秋慌忙地回望着身后,只见那翳鸟一声惊啸,已振翅飞上高空,浑身上下皆染魔气,以一种极为可怕的速度追了过来。
“幽砚,她要追上来了!”
“她控制不了心魔,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吸食掉蛇山上千妖灵,以此力量平复心绪……”
亦秋不由诧异地低下头来。
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幽砚,是她怀中的朝云。
她见朝云挣扎着想要坐起,连忙搀扶了一把,却见朝云撑着虚弱的身子,于那钦原背上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望着翳鸟抬起了双手,似是想要结印。
小说里曾经写过,句芒下界之时曾自封神力以逃避天界监管,封印解除之前若执意动用神力,必定伤及灵脉。
可此时此刻,灵力耗损过重的幽砚定然无力迎战那已然堕魔的翳鸟,能够阻止翳鸟的,只剩下一个朝云了。
“朝云,你……”亦秋一时竟不知该不该将其阻止。
“她本不应如此……”
朝云说着,指尖结印已成。
一抹柔和的灵光,自她指尖洒向了身后那片被魔气侵蚀的孤岛。
那抹灵光看上去如此微弱,偏却又轻柔地抚摸着那无比诡谲的魔雾。
亦秋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她看见巨大的翳鸟于空中一滞,那诡谲的五彩魔雾忽于夜空之中缓缓四散。
而她身下的漫山秋色,竟也都在那一刻化作了盎然春意。
朝云站在亦秋的身侧,编起的长发已被灵力冲散,随风飘摇于这明亮的夜空。
灵光照拂着她消瘦的身子,照得那一袭白衣,都似是从月光里借来的那般皎洁,连翳鸟周身的魔气都被她指尖灵光尽数压制了下去。
可下一秒,朝云忽而脱力,晕倒在了亦秋的怀中。
“朝云!”亦秋一个不留神,被那忽如其来的重量压得跌坐了下来。
她还来不及担心朝云的伤势,便已听见了远方翳鸟的哀鸣。
那一刻,却不再是先前那般无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质问,一种追诉。
她张开那五彩的羽翼,似想追上前来,却被一股魔气纠缠绑缚,最终沉沉向下坠去。
失去了朝云的灵力压制,她似乎已经无法控制那股魔气。
“翳鸟怎么了?”亦秋愣愣问道,“她是不是追不上来了?”
钦原鸟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满都是冷漠。
“如果她还愿意吸食蛇山群妖之力,应过不了多久便会追上来。”幽砚说着,头也不回地向远方飞去。
亦秋望着怀里眉心紧皱的朝云,于猎猎风中听见她似在喃喃什么,一时忍不住将耳朵凑了上前。
“不要……丢下她……”
不要丢下她,朝云是在说那只翳鸟吗?
亦秋张了张嘴,似想将朝云的话告知幽砚,可话到嘴边,却又狠狠咽了下去。
这应不能算作她的自私,毕竟就算幽砚知道朝云说了什么,也定然不会回去管那翳鸟死活。
再说了,就算自私又如何?谁要去救一个伤害过自己的家伙啊。
若那翳鸟真吸食了蛇山群妖,可不是幽砚应付得了的,抓紧时间逃才是对的。
她这般想着,目光不由得望向了远方那座海中的孤岛,一颗心忐忑不安,似是害怕翳鸟会再次追来。
可她就这样一直望着、望着,直到那座孤岛从她的视线彻底消失,也没再看见翳鸟的身影。
她趴在钦原鸟的背上,头顶是星辰,脚下是大海,扑面而来的凉风,一寸寸吹醒了她原本混乱的思绪。
她想,翳鸟应该不会追上来了。
因为朝云不希望她造下那么多的杀孽。
第155章
远离蛇山后,钦原鸟便飞得平稳了许多。
朝云彻底陷入了昏迷,翳鸟到底是没有追上来。
星与月的光辉,倾洒在夜幕下浩瀚无边的深蓝海水之上,今夜无风卷起海浪,神秘无垠的海面,从始至终皆是一片平静。
亦秋难得安静了下来,她心绪杂乱地望着远方,望着望着,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只知道头好晕,好不舒服。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可怕的梦。
她梦到自己重回陌水,陌水城已是一座荒城,城中尸横遍野,四下腐臭难闻,断肢残骸处,皆可寻见残留的妖气。
她寻上山去,想要找仙麓门为陌水城众人讨个公道,却不料云桥再断,飞至彼端,只见一片残酷血腥之景,丝毫不逊陌水分毫。
她看见了很多算不上熟悉的面孔。
仙麓门三位尊者,皆如原文小说所写,死相极为凄惨。
江轩断去右臂与双足,最后被尖刺穿喉而亡。
沐清霜被剜去双目,手筋脚筋尽数挑断,以麻绳悬于树上直至彻底断气。
楚听澜则是断了十指,四肢钉于地面,浑身上下被弦丝划了不下百道伤痕,血尽而逝。
远处,火光不熄,偌大的仙门,竟无一人生还。
亦秋喘着大气从梦中醒来。
睁眼之时,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干净的客房,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
原来只是梦啊……
亦秋重重呼出了一口长气,很快回过神来,连忙捡起枕边摆好的衣裳穿好,光脚踩进床边的布鞋,一路跑到了窗边。
窗外,是她尤为熟悉的街道。
这里是陌水城,是她曾与幽砚暂住过好一阵子的那间客栈。
幽砚呢?
亦秋下意识想要出门去寻,刚才跑到门边,便见幽砚推门而入。
“幽砚!”亦秋瞬间放下心来。
幽砚将亦秋上下打量了一遍,一时弯了弯眉眼:“你这是要去寻我?”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我……”
“我还能出事不成?”幽砚说着,伸手顺了顺亦秋那被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眉眼含笑道,“你就这样出去寻我?”
亦秋一时尴尬,下意识伸手抓了抓头发,转身小跑到梳妆台前弯腰看了一眼,瞬间皱了皱眉。
头发乱得像个小狮子狗!
还好刚才没冲出去,不然这样太有碍市容了……
“没注意……”亦秋说着,一屁股坐到了梳妆台前,抬手幻出了先前收入灵囊的木梳。
就在此刻,她指尖的木梳忽被幽砚自身后拿了过去。
“嗯?”亦秋不由得扭头望了一眼。
“你笨手笨脚的,我来。”幽砚说着,指尖灵光一闪,解开了那两根蓬乱的辫子。
“梳个头而已,我还是会的……”亦秋小声嘟囔着,一时微红着脸,低下了一双羞怯的眉眼,却并没有夺回那把木梳。
这不是幽砚第一次为她梳头了,只不过上一次,她们之间还不是这样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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