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怒斥道:“卑鄙!”话音刚落,已掠至最近的杀手边上,冲霄斜刺挑面,逼得那黑衣杀手不得不往后退却一步。
景岚顺势将百姓往身后一拉,分神用余光一瞥更远处的两个百姓,就这一瞬的分神,面前这名黑衣杀手陡然挥袖,自袖中抛出一把刺鼻辣眼的药粉。
“啊!”他也只来得及做完这一件事,胸口处便穿出了一柄刀锋。
柳溪屏息别过脸去,急声喝道:“阿岚,你下次再敢对阵分心,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是气急又心疼,抽刀之后,还不解恨,又在那杀手背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景岚被药粉熏得双目通红,涕泗不绝,这个时候哪里敢还嘴?当下横臂猛地擦了两下眼睛,待能看清楚眼前情势时,彻底恼怒的柳溪已掠至十步之外。
她的刀很凶,前所未有的凶。
最后那两个黑衣杀手应该庆幸,今日的柳溪内息不足,否则就开始的那两刀刀势,就足矣将他们的手骨震碎。可即便如此,杀红眼的柳溪也是不好惹的。攻守之间,攻者越是凌厉,守方便越是被动。柳溪的刀锋好似无处不在的寒风,前一刀逼近的是喉咙,下一刀削下的就是耳朵,只要刀锋落下,必有血色花朵绽放刀口,让人不寒而栗。
谁都有逆鳞,对柳溪而言,她的逆鳞便是景岚。
她一人一刀站在坑洞边缘,将最后一人踢下了坑洞深处,血珠沿着刀锋一路滑下,滴在了爬满裂纹的地板上。
柳溪缓缓回头,似恼似泣,“景岚,你得给我好好的!”
景岚赔笑,梨涡微旋,“好。”
柳溪有些“讨厌”她的嬉皮笑脸,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捏住了景岚的衣襟,还没来得及出口教训,便被景岚双臂一张,拥入了怀中。
“溪儿不恼,我以后都听话。”景岚的声音温柔如春风,甚至还胆大包天地在柳溪耳垂上亲了一口,低声道:“今日我认输,晚些再罚我,好不好?”
柳溪从没想到这丫头学了这一招,绵软的声音让她怎么继续气恼?只能推开了景岚,顺势在景岚心口轻轻地捶了一拳,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嗯。”景岚答得干脆,侧脸望向倾塌了大半的骊都城西,坑洞的另一端是西郊的绿树,坑洞之下是城西那些逃不出来的无辜亡魂。笑容渐渐消逝,神色变得极是凝重,景岚咳了两声,吸了吸鼻子,也不知是药粉的原因,还是心中难过,她只觉眼眶一烫,只觉酸涩想哭,那些梗在喉间的话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柳溪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她牵住了她的手,温声道:“那边的我们救不了,这边的我们还来得及。”
“嗯!”景岚重重的点头。
她与柳溪转过脸去,看着这边仓皇往南门逃的百姓们,喃喃道:“溪儿,我们走。”
“好。”
柳溪答了一声,与景岚一起沿途护送百姓南逃。遇到跌了的,两人一起扶起,遇到险些落入裂缝的,两人齐心救助,遇到被困在倾倒墙下的,两人设法用兵刃劈开救人。
这一程虽然又累又险,可在两人的帮手下,至少骊都的亡魂少了数百人。
柳溪一路上悄悄地琢磨着,为何这一程行来只有那十五个杀手,并没有再来第二波?当她们安然护送百姓们出了骊都南门,便瞧见东郊升起了滚滚浓烟。
声东击西么?!
柳溪惊呼不妙,能在骊都出手的江湖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只有千蛛楼。放那十五人来拖延景岚与她,实际千蛛楼的目标是长公主楚夕!
“殿下有难!”
“溪儿,我们快走!”
两人知道长公主一旦落入千蛛楼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千蛛楼对长公主动手,也算是狗急了跳墙,反戈一击换一条生路。
哪怕现下两人已经疲惫不堪,可也必须赶至东郊官道,救援楚夕。
且说一刻之前,楚夕的人马赶至了东郊官道,原地等待柳溪与景岚的会合。对楚夕而言,她也在等待与拾儿的重逢。
骊都城的崩塌声此起彼伏,百姓的惨呼与呼唤声声声不绝,每一声落在楚夕耳中都凉得好似利刺,锥在心间,痛在心底。
数百年的王都今朝尽毁,她只来得及带走祖宗的排位,只能仓皇迁都东临,身为大梁皇族,她愧疚万分。
她失而复得的心上人不知在不在这即将陷落的城中?她还来不及对她说一句道歉,来不及对她那晚打她的一巴掌忏悔。
楚夕忐忑着,坐在马车之上,心悸不休。
薛清弦一定能把拾儿救回来的,她那样一个情深意重的人,但凡有一线生机,也能把拾儿带回来。
楚夕忍不住捏紧衣袖,只能煎熬地等待着,慌乱地祈祷着,上天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可以与拾儿重逢。
“什么人?!”骤听禁卫统领拔剑厉喝,官道两侧的深林之中窜出了数百黑衣人。
意识到情势不对,禁卫统领当即下令,“弓箭手准备,护驾!”曾经的三千禁卫军,如今只剩下一千余人护驾,弓箭手在军中也不过一百余人,即便是搭弓上箭,气势上已输人一截。
数百黑衣人没有选择袖箭,他们手中拿着的是这些年千蛛楼精锐才能用上的火器,只要火器齐发,哪怕护驾的盾兵盾牌再牢固,也能在瞬间炸个稀烂。
敌我实力悬殊,谁都看得出来。
这数百黑衣人没有立即动手,想必是另有所图。
“殿下别怕,在下带着兄弟们来此,只为护驾。”聂仲徐徐从黑衣人中走了出来,边说边整整衣裳,佯作尊敬地对着马车略微躬身,“骊都遭此天灾,殿下无处可去,聂某的千蛛楼分舵很多,若是殿下愿意,不妨让聂某护送殿下,殿下想去哪处分舵,聂某便送殿下去哪处。”
楚夕没想到千蛛楼竟会在这种时候出来趁火打劫,她掀帘循声望向聂仲,目力依旧模糊,一时也看不清楚聂仲的面庞,可有一点楚夕能确定,这聂仲的声音难听,想必人也一样难看。
哪怕临危,也不能失了皇室气度。
楚夕凛然轻笑,淡声道:“聂楼主真是来请本宫的?”
聂仲大笑道:“聂某一片赤诚,自然是来请殿下的。”
“本宫若是不从呢?”
“这……殿下何必找不愉快呢?”
禁卫统领肃声道:“殿下放心,末将今日就算是死,也不会让这逆贼带走殿下!”
“砰!”
深林之中突然响起一声火器走火之声,聂仲不悦回头,“哪个不长眼的瞎开火?!”
只见树林深处,突然腾起了一股浓烟,旋上了天空。
“不好了,楼主,后面的树林起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第247章 掌风
浓烟大作, 突如其来的火器走火,定有人在背后作祟。聂仲挥手示意几个属下过去看看,“是人就让他死, 是鬼就让他灰飞烟灭。”
“是!楼主。”十余名黑衣人领命拿着火器往浓烟深处去了。
聂仲回过头来,耳翼微动, 林间惊鸟蹿行, 发出沙沙细响, 以他的武功修为,怎会不知那搞事之人借着飞鸟蹿林之声为掩护,正在悄然逼近他。
“噌!噌!”
只听两声弦音惊响,惹得林间百鸟惊飞,老林深处肃杀之气骤然腾起。
聂仲了然,冷嗤道:“原来是你这叛徒!”说话间,他长袖一挥, “围住这里, 休要让他们逃了。”说着,他眸光阴沉,三长老没能亲手清理门户,便交给他这个做楼主的来吧。
三长老精通音律,尤擅以音波杀人, 薛清弦无疑是得之真传的那一个。无奈三长老去往东临尚未归来,骊都便出了这样的大灾。如今叛徒胆敢杀上门来,聂仲身为千蛛楼楼主,岂能放过这惩戒叛徒、杀人立威的好机会?
楚夕听到了熟悉的琴响,知道林中来救她的是谁,她不禁悬起了心来——一来,薛清弦若是单人来此, 定是没有寻到拾儿的,拾儿若还在骊都,是难逃一死;二来,她与薛清弦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江湖朋友”,薛清弦一腔孤勇来此救她,楚夕若半点担心都没有,那可就真是凉薄无情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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