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然的手脚还会时不时抽筋,最令人担忧的是她的体温,已经高达40度,她头上撞破的地方还渗着血水,梁妮儿已经去寻找相关药品。
云舒不敢碰她,顾微然全身滚烫,摸到哪里都会灼伤她的心。
即使知道物理降温没用,她还是拿着温毛巾,为顾微然擦拭,食指关节那处牙印已经晕出殷红,嘴唇咬伤的血也凝固在了一起,又麻又疼,但都被云舒忽视了。
云舒的表情僵硬得如水泥,暗淡的眼眸中倒映出时不时发抖的顾微然。她心急如焚,却没有力气溢于脸上。
或许因为雨天路难走,本该二十分钟搞定的事情,梁妮儿去了半小时还没有消息。
顾微然开始了严重的畏寒,云舒用了两层被子,她还是冷得像身处冰库中,仿佛每根汗毛都透着寒气。
“云舒...云...”
顾微然嘴唇煞白,脸上的红晕加深了。
“微然,微然...”云舒掖了掖她的被角,顾微然侧睡缩成一团,她口中不断地喃喃:“云舒,云舒...”
“我在,我在这,微然,我在呢。”可不管云舒多积极地回应,顾微然还是神志不清,如果她知道云舒这么揪心,一定会拼尽全力地醒来,她会不忍云舒担忧,更不想看见云舒徘徊在眼底的泪水。
“云舒,云舒...”顾微然还在呢喃着,她每叫一次,云舒都会应声,可惜她听不见。
约莫十分钟,门外终于响起梁妮儿仓促的脚步,她端着药箱进来,匆匆赶路,换上的干净衣服又被雨水打湿了。
“我拿了消炎药、退烧药、外伤涂的药还有注射器和吊瓶,没想到小顾总准备的这么齐全。”梁妮儿抹了抹脸上的水,褪去雨衣,开始分类拿出药瓶。
“吊瓶?你要给她吊水吗?”
“是,我以前就想着回来,觉得学点医护知识会用得上,放心,扎针挂水我可以的,你再测一下她的体温看看。”
云舒点头,把水银温度计塞到她腋下,顾微然感觉到有温暖靠近,一把拽住了云舒的手臂裹在怀里取暖。
云舒的手正好卡在她胸口,被两片柔软包裹着,她不自觉地红了脸。
“云舒...”
云舒?惊讶从梁妮儿眼中一闪而过,难道林初的名字是假的?
她没有点破,只是很自然地说道:“她烧成这样还在叫你名字,我可真没见过这么痴情的。”梁妮儿这句话是试探也是肯定,她的语气听不出是羡慕还是感慨,只是总忍不住叹息。
大学里遇到过同□□往的人,她那时候无法理解,后来寝室有个同学出柜,她才知道同/性/之/爱,这么美好。
可惜自己,总会在还没有意识的时候就掐掉一些不该有的火苗。
相遇的时间,比什么都重要。
云舒一动不动地蹲着,另一只手忍不住轻抚顾微然的脸,她虚弱地躺着,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云舒名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气语。
云舒的心都碎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干巴巴地看着,等着。
41°!温度实在太高了,云舒呼吸渐乱,紧张得不知所措,梁妮儿却冷静了。
她用蹩脚的支架挂着吊瓶,找到顾微然细致的血管,顺利地把消炎药注射进去了。
顾微然渐渐沉睡,畏寒似乎得到了缓解,她额头和脖颈开始出冷汗。即使这样,云舒还是把她捂得严严实实。
“接下来这几个小时很关键,要定时观察她的体温,这么高的温度很容易出事,我们又不能下山,更叫不来医生...”梁妮儿望着顾微然心有不忍,“哎,万万没想到,让她准备的药,竟是为自己,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错的人,其实是我。”云舒声音沙哑,每句话都仿佛用尽了力气,听起来像在哭泣。
她眸间似有泪光闪动,梁妮儿从没见过她这样,从回到佳林村起到现在,云舒永远都是一种状态,如果不是顾微然出事,她甚至不知道云舒也会有喜怒哀乐,也会慌乱无助,也会恐惧哭泣。
“怎么能怪你到你头上呢。”
她不知道云舒为什么会自责。
云舒揉了揉被顾微然咬伤的手指,哑然失笑,打转的泪水如珍珠般滴了下来。她轻擦眼角,看了顾微然一眼,默默地走到屋檐下。
晨曦微现,屋檐下还响着叮叮咚咚的旋律,残留的雨水成了山林的白露,滋润着草木。
云舒疲惫地蹲坐在门口,眼神没有焦距地望着远方,她从没比此刻更加清晰地直视过自己。
风干的泪痕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捶了捶心口,想缓解被灼伤的痛。
“你怎么了呢?林初?”梁妮儿蹲望着她,忽而觉得云舒的防线垮了,此刻的她,眼中闪烁的懊悔伤感落寞,甚至还有些迷茫。
云舒蜷起双腿,抵着膝盖,说道:“我不叫林初,我真名叫云舒。”
“嗯?云舒?”
“嗯,我随妈妈姓,林老师于我,不仅仅是恩师,更是如同母亲般的存在,也是我这一生的信仰和光芒...”云舒平静地讲述着她的故事。
梁妮儿安静地聆听。
云舒告诉了她自己是如何被林蕴助养,如何跟顾微然相处,又是怎样成为她的“小妈”,分别五年后又怎会变成这样的感情。
压在她心头的包袱,在倾诉的过程,一点一点地变轻,原来是她活得太压抑了,是她自己钻牛角尖,才会致使自己活得那么累。
说完这一切,云舒如释重负,藏着的心事,犹如巨石,让她喘不过气。
“你好狠啊,林初,哦不,云舒。”梁妮儿啧啧了两声,不禁感慨。
“我狠?”
“你总在顾及别人的感受,总在承受别人施加给你的压力,有没有想过自己呢?你这么忽视自己,不是对自己狠又是什么?”
“我没想过这些。”
“所以你现在好好的想想,人这一生这么短暂,怎么能活成你这样?我听你说的过程,都觉得窒息,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
云舒苦笑:“或许是我牵绊太多,想的太多,尤其在对微然的感情上,不敢面对,也不敢深想,只要一闭眼就是林老师责备我的表情。”
“你糊涂啊,云舒。”
“嗯?”
梁妮儿替她着急:“你说林老师是希望她女儿终身不嫁孤独终老,还是想把她托付给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有谁比你更让林老师放心的呢?也许她在离开的那个瞬间,想的都是,微然有云舒陪着,我放心。”
云舒眼眶蓦地湿了,她从没这样想过,她强忍泪水的模样让梁妮儿心疼。
“我想经过这件事,你应该敢于面对自己的心了,是不是?所以没什么的,你都愿意跟我说这么多,已经把自己的心锁打开了,微然就是钥匙。我想这个世上没人有我这样的运气,能听你说这么多心里话。这下好了,你给我的距离感彻底没了,你终于从云端女神跌落到凡尘,我能看清你真实的模样了。”
“哪有那么夸张。”云舒深蹙的眉头终于慢慢绽放,像极了山里含苞待放的花朵,竭尽全力地迎接阳光。
她嘴角牵起的弧度,比层林尽染的秋色还美,梁妮儿凝望她,抿了抿唇,淡淡笑意之下藏着丝丝落寞。
“我去看看微然。”梁妮儿选择逃开。
云舒点头,她突然顿悟了,她总觉得自己能够适应一个人的生活,能够习惯顾微然不在身边的日子,事实却相反,她越克制就会越牵挂。
她在寻找的过程就明白了,她不能失去顾微然,绝不能。
云舒深吸一口气,心情豁然,想着等微然身体好,她就去了却最后一桩心愿,然后...
“云舒,不好了,你快过来!”梁妮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和畅想。
她忙转身进屋,顾微然正在呕吐,因为没有吃东西,呕出来的东西都是青白相间的泡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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