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前任的白月光看上了(12)
过了一天,谢栗才从沈之川嘴里知道了宋易急着找他的原因。
他星期天一大早上被沈之川的清晨连环夺命call 叫醒,接着被薅到沈之川的家,被沈之川盯着写厚学奖要用的那篇英文演讲稿。
谢栗抱着他老师的最新款Macbook Pro直流口水,白日发梦:“要是学校能把实验室的所有电脑都换成这个就好了。”
沈之川端着一杯曼特宁从厨房出来,一身黑丝绸晨衣衬得他玉面朱唇,形貌昳丽。
他端着咖啡坐到小徒弟对面,撕开一包甜菊糖倒进去,又拿着小银勺在里面搅和,碰得细骨瓷杯叮当作响。
搅了一会,沈之川才云淡风轻地开口:“宋易给《观象》投稿,那帮编辑不知道怎么想的,前天把文章送到我手上来了。”
《观象》是国内天体物理领域的著名核心期刊。沈之川给这家期刊做审稿人已经好几年。
谢栗眼皮一跳,预感沈之川又要骂他。
他不敢出声,躲在15 吋的电脑屏幕后面装死,只有半个额头露在外面。
沈之川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不兜圈子,干脆地问他:“他的数据和公式倒是挺漂亮。所以我要求看模型和源代码。你把源代码给他了吗?”
谢栗晃了半秒才想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惊得伸出脑袋:“他前两天是问我要来着,不对,他怎么连模型都没有就敢投?那他的公式,不对,他的文章…”
沈之川端着咖啡杯,似笑非笑,嗯了一声
谢栗再想不明白就是个傻子了。
宋易那文章是根据拟定的结果拼出来的数据,倒推公式,又把拼出来的数据拿给谢栗做模型。他先出了结果,然后才找谢栗做分析模型。甚至没等谢栗把模型写出来,他已经急不可耐地先投稿了。
之所以前天急着找谢栗,是急着要模型。他自己是能写,但是写得慢,不如从谢栗手里要到现成写好的。
谢栗整个人呆住了:“那他的图表,他的…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沈之川把咖啡杯往托盘里轻轻一磕,不说话。
冷意从背后一寸一寸地爬上来,谢栗不由自主地喘口气,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学术圈子里,名誉就是一切。
宋易为什么要这样做,谢栗也不明白。但后果是显而易见的。
用数据去配合拟定的结果,这叫做学术造假。
一旦东窗事发,做了分析模型部分的谢栗也难逃其咎。哪怕他的名字没有被署到文章上,只要宋易开口说出他的名字,身败名裂的下场一样等着他。
谢栗这下真的被吓到了,小脸发白,半天没说话。
沈之川看他这副样子,又有点不忍心,不由出言安慰:“他的公式和图表太好看了,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连点噪音都没有,过犹不及,用不着到抓他造假的环节,数据异常就够打回去了。再说你还没给他,没你什么事,但是好好长个记性吧。”
谢栗讷讷地点头,又惴惴不安地问:“那宋易会怎么样?”
沈之川耸耸肩:“他悬崖勒马放弃投稿也就罢了。”
谢栗噢了一声。
沈之川满意了,端着杯子站起来:“好了,接着写你的稿子吧,什么时候写好什么时候走。今天写不完,明天就去我办公室写。”
学校在这种事情上多少都有点形式主义,评奖学金看看成绩文章也就算了,还要搞个演讲歌功颂德。歌功颂德也就算了,还要与时俱进,用英语拍马屁。
谢栗好不容易熬到中午饭点,终于磨出一篇虚情假意装腔作势的演讲稿。
他拿着写出来的东西敲开沈之川的书房。
沈之川正抱着笔记本也在忙。他整个人窝在椅子里,腿架在书桌上。丝绸材质的裤管一直滑到膝盖上方,露出整条细长又肌肉饱满的小腿。
沈之川头也不抬:“别在门口流口水了,滚进来念给我听。”
谢栗抱着笔记本磨磨蹭蹭走进来,找了把椅子坐下,哼哼唧唧地开始念。
“蚊子求偶吗?” 沈之川打断他,“声音大点。”
谢栗提高音量,再次磕磕巴巴地开口,这回没念几个词,手心已经一片汗涔涔。
终于在他把一个单词重复了三四遍还是念不对的时候,沈之川不耐烦了,合上笔记本看着小徒弟:“你怎么回事?你自己私下没学吗?这都多久了?”
谢栗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措地端着电脑。
沈之川恨铁不成钢,火气压都压不住:“你这个口语,是打算做本土天文第一人,这辈子都不出国交流了是吗?还是你打算等到我们实现了伟大的民族复兴梦,大国崛起万邦来朝,人人都讲汉语的时候,再出山交流?”
谢栗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沈之川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谢栗英语差。
谢栗当年考博的时候,沈之川看到他的口语成绩,差点当场吐出一口血。他吐完擦擦嘴,还得撑着面子到处给这孩子说情,好歹把人放进了复试。
他是没想到快一年了,谢栗仍然毫无长进。
谢栗面对沈之川的勃怒,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敢说。
沈之川看他抿着嘴不说话,更来气,还要继续骂人,一开口就被外头的门铃打断了。
沈之川满面怒容地站起来,穿过书房去开门。
他这很少来人,就算有人来也会提前给他打电话。他预感到按铃的是谁,不由得火气更旺。
果然,他一开门,门外正是那个嬉皮笑脸的人。
“午安,邻居。” 门外的人笑嘻嘻地打招呼,抬手把一个纸袋送到沈之川面前,“小区里新开的烘焙房,尝尝。”
这人穿着运动服,额头上还有微汗,显然是刚运动完。
沈之川冷着脸:“不用了,谢谢。” 说完就要关门。
男人飞快地伸脚挡住门,拉住沈之川的晨衣袖子:“别啊我吃不了,糖尿病,一口要命。专门买给你的。”
晨衣宽松,袖口被人一拉,连着虚掩的领口也跟着位移,露出半边线条清晰的漂亮锁骨。
沈之川顿时脸黑了:“你…”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男人说着就伸手去替沈之川拉领子,“都是男人嘛,不吃亏。”
男人把纸袋强行塞进沈之川手里,冲着沈之川笑得像朵向阳的向日葵:“那什么,还得借个网。”
沈之川这辈子头回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
这人叫方显,是上个月搬来对门的,打过一次招呼后,就开始了漫无止境的借东西。
刚开始是借杯子筷子订书机指甲刀,借了几次以后,沈之川被借烦了,甩给他一张附近小区商店的快送名片。
这个方显消停了两天,又来敲门,改借网了。说是小区接口满了,自己家一时半会装不上网。而且他还不要无线网,必须要用网线插电脑的那种。
沈之川怀疑这个人别有目的,但对方又好像是真的有急用,理由头头是道,无线网不稳定,容易从服务器上掉下来。
沈之川很不光明正大地偷窥过,对方电脑屏幕上跑着的,确实是金融人士常用的分析软件。
沈之川不说话,方显立刻改扮可怜:“帮帮忙吧,无良老板催的急,可怜社畜身不由己啊。”
沈之川犹豫两秒,刚要点头答应,忽然又改口:“你英语好吗?”
方显不明所以:“好啊,英法日俄,谈笑风生。”
沈之川点点头:“行,借网可以,帮我一个学生补一下英语。”
方显满口答应。
他一进门,正碰上谢栗抱着电脑从沈之川的书房出来,俩人都呆了。
第12章 奥尔特星云 四
方显没想到沈之川叫他进来教英语,竟然是教一个博士生。
他很吃惊,谢栗也非常不自在。
他拿着谢栗那篇稿子一通念,标准伦敦腔。
谢栗听完,自惭形秽,轮到他自己开口,连一句都念不下去了。
方显脸上不显,心里愈发疑惑,这低仿口语是怎么考上兰大博士的?
谈恪正裹着浴衣和人谈事,口袋里的手机一阵一阵地响,没个消停。
他与人说声抱歉,拿出手机,连着蹦出好几条信息。
【方显:我在我老婆家里捉到了你的老婆。】
【方显:我老婆让我教你老婆英语。我知会你一声。】
【方显:我说你老婆好歹也是兰大的博士生,这口语怎么跟拼多多上砍出来的一样?】
谈恪莫名其妙,发个问号过去,收起手机,迎上对面的人:“你接着说。”
他对面坐着宋易的哥哥。
私募基金协会请了证监还有经协的人,又拉上一众私募合伙人作陪,在天华山上的温泉山庄里群魔乱舞。
宋易的父兄都是研究货币政策的,也在受邀之列。
“现在政策方向就是这样,你心里也有数。国家的本意是整顿市场,而不是赶尽杀绝,毕竟还指望你们把市场流动做起来。” 宋易的哥哥点起烟,换了话题,“对了,我听说宋易这两天又去找你了?本来他今天还想跟着来,我爸没同意。”
谈恪父母也是学者,两家认识多年。
谈恪提起这个名字都烦,伸手推了推面前的茶杯:“他不喜欢女孩儿,你家老爷子知道吗?”
宋易的哥哥摇头:“老爷子不傻,不戳破而已,当他是年轻人爱玩。家里已经开始给他安排相亲了。” 他冲谈恪苦笑,“烦请你再忍忍,等他结婚就好了。”
谈恪不置可否,也不接话。
谈恪拎着西装外套从山庄里出来的时候,正赶上一群人拿山庄里的女服务员取乐。
一群男人攥着把红彤彤的钞票,怂恿两个年轻的服务员学小狗打架。
金融街上形形色色的合伙人操盘手,副董执行董,高级副总常务副总,监事董事监理,门口签到处堆满了山似的名片,上面的头衔搁一块能玩盘消消乐。可这帮人脱了那身精英的蛇蜕,和大街上盯着姑娘裙底看的流氓无赖也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