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意(64)
他觉得杜宴礼这一段话充满了槽点。
无论是精准的用餐时间还是起床睡觉的时间,都让他恍惚觉得自己正在和养生专家进行一场单对单的谈话……
接着他反应过来,上面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天不说吃饭不准说话了?”
杜宴礼:“我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你吃饭的时候随你喜欢。”
单引笙一时竟无言以对。
这家伙不止养生,他还又正常了。
和昨天晚上判若两人。
他不会有双重人格的毛病吧?
杜宴礼将单引笙的想法看在眼里。
单引笙的表情就是他思维的投影屏,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一点……我要告诉他吗?
杜宴礼想。
算了,没有必要。
这不是我和他教学包养合同中应尽的义务。
我要尽职,但不用事事都管。
何况他简单好懂,我的教学也会更加顺利。
杜宴礼的思维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教学上边来。
签署这一教学合同之后,单引笙的注意力和关注点总被各种奇怪的事情转移,但是杜宴礼从始至终,目标明确。
对包养这件事,杜宴礼有自己明确的准则与概念。
他会精心挑选对象,控制风险;严格规范对象行为,规避风险。前者通过眼光与分析,后者通过合同与法规。
但人毕竟不是事件。
拥抱一个事件,也不可能有纾解的感觉。
与人的相处也许更贴合对动物的驯养过程。
缰绳有了,还需要一点食物。
这些食物可以是鲜花、掌声、也可以是金钱的奖励。
你适度将他满足。
而这适度的满足将反馈于你。
你将享受一个精致、彻底、完美的服务。
杜宴礼要求明确,结果同样明确,他对自己的正确从不怀疑。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怎么把自己的理念传递给单引笙,让单引笙吸收接受,改变一贯以来的错误做法,成为一个让长辈放心的人……
杜宴礼看了一眼单引笙。
单引笙接触到了杜宴礼的视线。
不知为何,他心中一毛。
杜宴礼只看了单引笙一眼,他继续思考。
常规的教学应该先写总纲,再写分卷标题,然后进行实践。
但是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跟单引笙说任何理论性的东西,单引笙都不会接受,还会在内心将其批判得一文不值,故意反向行动。
未免多绕弯路,第二个步骤和第三个步骤对调一下吧。
最初的教学如今已经开始,而且是以实践为开头。
这正好,先实践,再理论。
这一次之后,他相信单引笙会接受他的观点的。
等单引笙接受了他的观点,他再进行先理论、再实践的正常顺序。
当单引笙吃完西餐的时间,时间也差不多十二点半了。
这一次,不用杜宴礼吩咐,自然有侍者将杜宴礼的午餐送上来。
午餐依旧是休息时间,一旦上菜,杜宴礼就不再思考更多的事情了,他放松自己,开始了一场彻底的美食享受。
今天中午,杜宴礼吃的也是西餐。
坐在对面的单引笙再一次见识到了杜宴礼吃饭的模样。
对方的餐桌礼仪没得说,吃饭不说话的人设也拿得真稳,他坐在那里,使用刀叉,咀嚼食物,可是一点响动也没有,像是周围有个寂静结界似的。
单引笙觉得大概只有被金钱交易的人能忍受杜宴礼的怪癖了。
刚刚吃饱,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消食的单引笙心头忽然一动。
等等,如果此刻我继续说话,继续挑衅杜宴礼,杜宴礼忍无可忍的可能性有多高?
一旦杜宴礼忍不住动了手,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我完全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止能够反告杜宴礼,还能趁机做杜氏财团的股票,还能在众人面前撕下杜宴礼装腔作势的外皮……
单引笙心中转悠着邪恶的主意。
他一边思考着自己想法的可能性,一边一下一下地瞟着杜宴礼。
杜宴礼就有点奇怪了。
为什么我好好吃个饭,什么都没做,单引笙都能露出想要搞事情的表情来?
单引笙和我以前包养的对象确实不太一样,他顽皮很多。
怎么料理一种不那么乖巧的食材,再将其好好做成一盘精致美味的菜肴,也确实是个问题。
杜宴礼承认这一点,旋即一刀切开盘中牛排。
嫩肉,汁水,一齐出现在他的刀叉之下,他将其吃下,满意点头:
味道不错。
中午一点,午餐正式结束,杜宴礼放下刀叉的同时,五分钟前就来到门口的秘书快步走入,俯身在杜宴礼耳旁说了一句话。
致意珠宝用于春季秀的压轴帝王绿翡翠摔碎了。
坐在对面的单引笙耳朵尖,听见“致意”、“玉”这两个关键词。
致意珠宝,玉器?
他邪恶的主意被打断了,他不由看了杜宴礼一眼,但他压根没开口问,杜宴礼怎么可能把事情告诉他。他准备回头问问许娅,让她打听一下致意出了什么事情,别一趟合作,被杜氏财团给坑了。
单引笙无聊地想。
听完了秘书的话,杜宴礼将目光转向单引笙。
合作做生意这种事情,杜宴礼大体遵循互惠互利,公开透明原则:“致意那边出了点事,恰好和我们两家的合作有关,单总既然在,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打脸来得就是这么措手不及。
单引笙:“???”
杜总,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真的正常得和昨晚不像一个人?!
杜宴礼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看了一眼用脸说话的单引笙,内心回答:
我知道啊,这有什么不对?
难道你对包养对象和对合作伙伴,是一个态度吗?
第九章
致意珠宝的总部距离杜氏财团并不远。
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杜宴礼和单引笙已经到达现场。
他们走进总部的时候,致意珠宝的负责人正在办公室之中大声咆哮:“你们现在来求我,现在来求我又有什么用?大几百万的谁赔,谁能赔,这按照合同是要上法院走司法程序的事情!”
负责人的声音说到这里,办公室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年轻的声音:“这是我的错,是我撞到我师傅——”
年轻的声音没能把话说完。下一秒,一道老迈的声音压过了他:
“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一边站着去!”
杜宴礼来到了办公室之外。
办公室之内似乎颇为混乱,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
杜宴礼本来要进去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站着门口静静听了一会,旋即看表。
五分钟了,还没停歇。
他目光四下一扫,落在站在门口的人身上。
那是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性,她长发盘起,脖子上一条翡翠项链,打扮得干练时尚。
杜宴礼问对方:“持续多久了?”
职业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回复:“大概半小时了。”
杜宴礼点点头,屈指敲敲门,于“叩叩”的提醒声音中,走进办公室。
办公室中的争执骤然停歇。
致意负责人吃惊地看着杜宴礼:“小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杜宴礼不忙着说话,他看了一眼站在前方的三个人。
致意的负责人,今年刚刚五十岁的侯师傅,以及一位十分年轻的年轻人。
负责人满脸愤怒,侯师傅气急败坏,年轻人激动又恐惧。
杜宴礼首先问负责人:“翡翠摔碎了是谁的责任?”
负责人:“这——”他的目光在侯师傅和年轻人身上游移不定。
杜宴礼又问:“找到解决方法了吗?”
负责人继续看着这两个人:“按照公司规定,这种高额损失是要走法院赔偿处理的,但是侯师傅毕竟是老师傅,过去也给公司创造了很多利益……”
杜宴礼:“有挽回损失的计划吗?”
负责人:“如果是通过诉讼的话,恐怕要经历半年或者更久的时间……”
杜宴礼打断对方:“几百万的东西,你没有投保?没有安排一个比法院诉讼更加合理的风险监控?”
负责人从杜宴礼的话中听见了不满,他连忙解释:“小先生,您不知道,翡翠因为价值上的不稳定难以理赔,所以保险公司不做翡翠险种的生意,我们之前也投过保,并没有保险公司接受……”
也就是说,对方的所有办法就是申请法院仲裁。
就连这种无可奈何的解决办法都搞得拖拖拉拉的。
杜宴礼拿起了桌上电话,他不想再听负责人和主要责任人及次要责任人无意义的争吵和揽责任,他决定自己处理。
既然没有合理的风险防范措施和理赔方式,就先依照公司的规则,将这几个人告上法院,挽回损失。
就在这时候,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那个,其实这块翡翠是有保险的,之前是没有保险公司愿意接受,但是不久以后,广州那边新开了这个险种,我为这块翡翠投保了……”
说话的是原本站在外面的职业女性。
杜宴礼停下动作,他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挂了话筒,对待在办公室中的侯师傅与年轻人说:“按照规定,这种情况走司法程序,你们根据法院判决赔偿公司足额钱款。但是既然这块翡翠投了保,保险公司负责赔偿损失,公司就不将你们告上法院,进行一场冗长的追讼工作了。”
侯师傅与年轻人脸上瞬间闪现惊喜。
没等惊喜在他们脸上绽开,杜宴礼的声音就再度响起。
杜宴礼:“你们被辞退了,自己递交辞呈吧,遣散费就作为你们该出的那份赔偿。”
惊喜定格,两人失声:“这,杜总,我们——”
杜宴礼不听这两人废话。
他还没说完,他转向负责人:“你也被解雇了。”
晴天霹雳,负责人正打算为侯师傅求情,结果嘴巴还没有张开,战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他大惊失色:“什么?为什么!”
杜宴礼言简意赅:“重大决策失误,无法有效解决问题。”
说完,杜宴礼的谈话对象再次换人,他看向旁边唯一有在解决事情的女人:“现在开始,你就是新的致意负责人了,你们交接一下。”
杜宴礼快刀斩乱麻,一斩完毕,就准备离开。
这四个人还坠入云里雾里,本能想要去找杜宴礼求情询问。
这时候,杜宴礼的秘书发挥了重要作用。
她站在原地,笑容甜美,姿态坚决,拦住了想要上前的侯师傅三人:
“三位已经不是杜氏员工了,情去相关部门办理辞职手续吧,如果你们对总裁的决定有不满,也可以联络劳动局,将事情说一说,杜氏有专门接待劳动局调查员的部门。”
杜宴礼走出了办公室。
他准备离去,但这时候,他看见了意外的一幕:
站在外头的单引笙靠在桌子旁。
不知什么时候,他将摔成两半、放在桌面的翡翠拿了起来。
他抛着它们,像抛沙袋一样轻巧随意。
抛着抛着,也不知道单引笙想到了什么。
他的双眼突然一亮,脸上掠过一抹光彩,将手一捞,一把抓住活跃于天空的小精灵,接着反身面对桌子,拿起MUSES邮寄过来的与压轴翡翠配套的压轴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