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观星(29)
盛夜行没再把刚才那一句科普重复,只是盯住路见星好一会儿,才沉下声答:“路见星,回头我给你分享一首歌。”
“嗯。”路见星没觉得分享一首歌有什么不对劲。
一阵自行车的车铃声又从耳畔飞窜而过,天色彻底明亮起来,两个人进了校。
盛夜行把牛奶软袋儿泡热了往嘴上一叼,揣着兜从学校告示栏边路过,没走几步,他又倒退回来,“今天考试?”
“考试!”他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路见星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就感觉肩膀被人用手臂压住了。
他条件反射就是反手一个掐腕,在用膝盖抵住来人的腿窝,使劲一摁,疼得顾群山大叫:“哎哟——我草——路哥你杀人啊!”
“放了,”盛夜行迅速反应过来,去抱路见星的胳膊,“这是班上的同学,不是要打你的。”
被劝哄着放开顾群山之后,路见星眉头还紧拧着,微微喘气。
说真的,顾群山的面孔这会儿才在他的视线里清晰起来,刚刚他根本不知道是谁扑上来了。
“哎哟我的妈……”顾群山一边揉腰一边捶腿,静不下来似的念念叨叨:“路哥你劲儿也太大了……牛逼啊……”
“……”
这还算小的。
路见星看一眼顾群山,特酷地把校服拉链儿学着盛夜行的样子拉到顶,开口道:“别,偷袭。”
“不是偷袭你,我的哥……我哪儿敢找你麻烦?”
顾群山说话有上句没下句的,“你现在可是我大哥的重点保护对象,他考试还全靠你给过呢。只要你配合,他就挂不了。”
“考试?”路见星回过神。
顾群山看路见星冷静下来了,心里边儿的小擂鼓总算没瞎锤,放下胆子,又轻轻碰了碰路见星的肩膀:“是第一次考核,考视觉辅助。”
盛夜行瞟了他一眼。
手欠是不是?
顾群山迅速站远,离了路见星有一米多。
盛夜行又瞟一眼:顾群山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顾群山想了想,觉得也是,不能让路见星感觉被害怕了,又往前走一点儿,站在路见星面前,鼓起勇气,“路哥,以后你就收我当马仔吧。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校内外的事儿我给你整得明明白白的。”
“……”路见星犹豫许久,冷不丁地问:“马仔是什么?”
顾群山:“……大马生小马。”
盛夜行看不下去了,拽着路见星揣兜就往教室的方向走,“路见星,走,考试去。”
看两位阎王要一起走,顾群山决定先溜开去上个厕所,“老大我先去趟厕所嘘嘘啊。”
“去,”盛夜行瞥他,“多大的人了,上个厕所还打报告。”
刚上主教学楼楼梯拐角,路见星放开步子追过来,把耳机线拽下来塞了一个到盛夜行手里,“听歌。”
“嗯?快考试了,不听歌。”盛夜行拽着耳机线的另外一头。
“耳朵。”
路见星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强调,“要放到耳朵里。”
“我知道,”盛夜行笑出来,又觉得不能让路见星觉得好笑,赶紧绷住脸,“但是现在马上要考试了,歌改天再听。”
“……”
路见星有点不开心。
远远看上去,路见星和盛夜行一人拉了一根耳机线站在台阶上,像盛夜行正在用耳机线牵着路见星走。
“听,”路见星固执起来,“你发的。”
刚刚在顾群山捣乱期间,盛夜行把他说要分享的歌发给了路见星。
“分享音乐”仿佛成了一个暧昧的举动,路见星还未理解到那个境界,只以为是盛夜行想听又没戴耳机出门,因为生病有的那种“无法懂得”的偏执性子一上来,非要盛夜行站在楼梯口就把这首歌重新听一遍。
盛夜行看他许久,伸手薅了一把路见星遮住前额的碎发,手掌心抵住人温热的额头,无奈道:“我们等下去楼上阳台听成么?”
“嗯。”
路见星看他往上走了一步,耳机线连着手机端口的那一截儿被扯出来。
路见星还是不愿意放开自己手中的左声道耳机。
盛夜行正握着另外一端右声道的耳机往楼上走。
手机端口的那一头掉出来,手机音乐瞬间变成外放,整个楼道空旷无人,却只有二人彼此之间听得到手机里面在放什么——
“就这样牵着你一直走(这次绝不放手)……”
“我会努力变成属于你(的流星)……”
盛夜行顿住脚步。
见盛夜行没继续往上爬楼梯了,路见星也停下来。
他仰起头看穿着校服嘴角含笑的盛夜行,忽然感觉耳朵好烫。
路见星直接说:“耳朵,烫。”
盛夜行一听这话,把手中的耳机线扯掉卷成一块儿塞进校服衣兜里,特自然地去牵路见星的手,“你牵着我。”
路见星反应慢,手机里的歌还没关,已经唱到最后一句——
我的心意不隐藏。
“现在这样牵着,你耳朵还烫吗?”盛夜行拉着他上了好几阶。
小自闭像是被问到了,有些不自然地摸摸自己的脸颊。
“更烫了。”
路见星说。
第22章 小测验。
盛夜行站在楼梯口看了路见星很久,心中油然而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满足感。
烫吧?
我也烫。
他握了握路见星发凉的手,咳嗽一声:“烫是正常现象,你不用紧张。”
路见星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想偷笑。
虽然他好想说,我真的紧张。
高二年级七个班,一个班二十四个人,一共分了十二组。
因为盛夜行和路见星这组比较够呛,唐寒直接把他俩安排到了最后一组,说这样互动的时间会留得充足一些。
市二月考的内容并不复杂,除了文化笔试之外,面试有基本就是简单的聊天,但这种交流需要两个合作伙伴配合完成,并由老师记录下全过程。
笔试完毕后,面试的长队一路排到主教学楼卫生间门口,早有些等不住的学生按着楼梯间扶手翻上翻下,还有坐在阶梯上抠手的,校服解了系在腰上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
除了面试交流之外,唐寒专门增设了一门只针对于路见星的考核内容——面容辅助。
她把人脸面部的“喜怒哀乐”四种表情做成纸板拼凑在一起,方便于路见星去辨认。
在她观察了一段时间路见星后,又新找了些“不屑”、“无奈”,等等表情做成纸板。
路见星这种“高功能”在她眼里总是有更大的进步空间,她也有耐心去拓展。
唐寒心软,一碰到考核就比较担心“软件”差点儿的学生,考了没几组就到考场外边儿站一站,看看后几组的学生有没有在认真筹备。
除了和搭档在讲话上交流困难的林听之外,还有一个让唐寒比较担心的就是柳若童。
小女生的病不太容易说得上来,但她有个“臆想同伴”,似乎已和她成为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唐寒偶尔瞥见两“人”在空气中对话,倒不像旁人那样觉得惊悚,更多的是心酸。
市二的主教学楼不算太高,靠近高空都安有足够安全的围栏。
学生发病失足跌落的事情还未曾发生过,但在这所学校,一切的准备都是防患于未然。
教学楼旁边有过道相连一座小阁楼,天台的高度和教学楼三楼差不多。
小天台的栏杆漆红锈,满是灰尘的地上扔了不少废弃书本,偶尔会有学生把锁开了上去。
一出天台,能看到雨棚下的废弃告示栏上有贴过《禁止靠近天台》、《市第二特殊学校学生安全守则》等等已经泛黄的旧文件。
几十张彩色心愿便利贴覆盖于上,将严肃取而代之成了独一份的可爱。
唐寒和学生沟通得累了,端起茶杯加开水抿一口,转身走到窗边往外看,感觉自己呼吸都停止了一秒——
从主教学楼走廊往外看,她能看见有两个穿蓝色校服的学生正并排站着,耳朵里各塞一只耳机,像很亲密,又各自望着别处。
路见星和盛夜行站得很近。
应该是不太习惯在公共场合亲近,路见星好几次挪了脚步想站远一些,盛夜行总是仗着身高优势拎住人衣领就扯身边儿来。
盛夜行的表情极其不耐烦。
但他的手肘还是有意无意地往路见星那儿靠。
他甚至在上午过于刺眼的阳光破开云层重重时,伸手拉了一把路见星的衣袖。
“唐老师,”后边儿有学生小声地喊,“我准备好了。”
“来了。”
说完,唐寒朝那边瞟了一眼。
她感觉心头如暖流涌过,捻了捻衣角开始掰指头算日子——
自从上次盛夜行在寝室发病过后,他们值班的生活老师轮流在走廊上搭了小床,就为了守五楼这一间寝室。
他们不敢贸然直接住进去,怕伤了盛夜行的自尊。虽然唐寒知道盛夜行并不在意,但青春期的男孩子心中想法一天变一个,谁都不知道他是否会生出自卑的想法。
天台上。
那首“不慎”分享的歌已经听完循环了好多遍,盛夜行只能点开列表循环,却发现路见星手机里全是纯音乐。
要么指弹要么钢琴,调子无一例外地柔软细腻。
盛夜行:“你,有没有那个……”
“电音。”路见星学会了抢答,“有的。”
“嗯?你听那些?”盛夜行把手机又接过来,点开路见星存电音的歌单,愣了好几秒,才说:“路见星你有点儿东西啊,歌单重合度和我那么高?这些都是我平时听的。”
路见星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抢过去,瞥他一眼。
他好像是在说:关你屁事。
盛夜行不太爽他这种拒绝回答的态度,朝他勾勾手:“你是不是偷偷往我手机上连蓝牙了?”
路见星:“……”
自恋狂!
我只是……在寝室里无聊的时候刷音乐app点了附近的人。
盛夜行的所有社交软件头像都是全黑,除了WeChat,其他用户名永远是“sjwhdiyjhsw”这种谁也搜不到的字母,太好辨认了。
看教学楼上走廊排队的队伍又短了一截儿,盛夜行取下耳机拍拍衣摆的灰,特自然地要去抓路见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