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得有情郎(16)
肖束玉身子再次一僵,落在门把上的手一抖,回了身。床上,母亲半支着身子,还打着夹板的半边身体僵着。四目相对,一双莹莹,一双微怒。
奶奶叹息一口,柔声道:“束玉,过来吧,逸扬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我的亲孙子,我能不要全天下的人,唯独却舍不了他。”
肖束玉动了,离了门,迈了步,越近床头步子越快,最终跪在床前,伏在母亲床头哭出了声,痛哭。
奶奶眼中泪水跟着溢满,手落在肖束玉头上,一面抚,一面呢喃,声音飘忽,跳跃着半个多世纪的时空,“闺女啊,你知道母亲为啥叫姚冉竹?其实,我原本叫姚婉怡。呵,婉怡,多么端庄淑雅的名字,可惜生不逢时,我十二岁偌大的家说没就没,一家人就剩了我一个。二十岁,我嫁给你父亲,相续有了他们姐弟五人,最终只活了三,却没了他父亲。母亲我一生凄苦,所以冉竹二字才更配我。冉冉孤生竹,结根泰山阿……就为孤生,所以我才看重逸扬,看中你们,逸扬在,我便不孤,便不孤啊!”
剖心之言,肖束玉听着、哭着,奶奶说着、哭着。
一件事,一家人,同样难。
…
沙发上,成立姐弟一人一端,一人闭眼,一人呆目。桌上三个手机放着,两个一模一样,三个都是同样黑着。
墙上的钟不依不饶地响着,如同它所代表的时间一样,不以人喜不以人悲,该走的依旧在走,该去的依然会去,不会快,当然也不会慢。
两个手机忽然亮了,沙发上的人马上动作,成悦睁了眼、直了身,亮着的却不是自己的。成立扫了一眼,目光在属于微信新信息提示的“儿子,你听妈说……”微微停留,手便拿起了另一个,“付剑,怎么样了……喔,怎么会找不到那两个伙计呢……好,我明天就去挨着问问,谢谢你……没事,我没事,辛苦你了。”
手机刚挂断,成悦急切的开了口:“付剑怎么说?”
成立吐了口气,将付剑说的重复了一遍,又回答了姐姐一连串的问题,房间才再次恢复了死寂。
良久,成立试着道:“姐姐,还是去睡会吧,明天还要去饭馆周围找老主顾作证,这事……”
成悦闭着眼,没说话也没动。
成立知道劝不动,进屋拿了两条毛巾被,一条盖在了姐姐身上,自己也就在一边坐躺下。
熬了这一夜。
“也不知道这会母亲睡了没,晚上有没有吃上饭?”成立心中想着,成悦一样内心念叨着。
网上,有不少这方便的介绍。其中就有一条,若是嫌疑人进去的时间不对,在饭点的时候没走完手续,这顿饭便是错过了。点子背的,或许两顿饭都是空气大餐,若是遇到同监同看有好心之人,或许还能得一两口,若是没有,这罪可就大了。
成悦正是看了这个,又说给了成立听,两个人本就难受的心,现在越发难受。
窗外,渐渐起了雨声,成立瞧了眼墙上,四点了。偏过头,姐姐闭着眼,眉头锁着,看是睡着了。成立将毛巾被给姐姐拉了拉,等了一阵,这才轻手起了身,拿了茶几上的手机。
点开微信,看着熟悉的头像,成立手指落在聊天框上,写着、删着,随后苦着,逸扬的手机就在自己这里,发什么他也看不到,就不知道这会他睡了没、吃了没?思绪不自然地飘远,落在念念不忘的人身上,成悦站在成立身后,看着亮着的手机屏幕、看着屏幕上的头像,咬了牙、狠了心,手骤然伸出合着她的愤怒一起宣泄了出来:“你做什么!妈都这样了,你还念着他!啊!”
成立手中一空,在姐姐的吼声中传来一声脆响,手机被摔碎了。
“姐……”
“别叫我姐!我没有你这么不听话的弟弟,你除了爱还懂不懂什么叫恨!”
成立张了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不干逸扬的事”被他生生给憋了回去,只剩下双手把住了姐姐的肩,把住了哭泣的她。
母亲、姐姐、逸扬,三个人三份重,本是一体现在却更难了。
第二十八章 :自首
一夜无眠,成立姐弟捱到六点便动了身,心中有牵挂却是哪里也待不住,更何况是如此这栋住了近三十年的房子,点点滴滴满满都是旧人旧事。
临了饭馆,成立示意还是吃点东西,自己一个男人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没啥,就怕姐姐扛不住。成悦没理会,自顾自地往前疾走,成立摇了摇头快步跟上。只是,成立却眼见着姐姐进了“立悦家常”的旁边,跟着听见了强装出的笑语,“张姨来两碗豆浆、四根油条。”
老板看了她一眼张罗去了,成立想说什么却没动口,只能挨着姐姐坐了。
“昨我想了一夜,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母亲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面皮不面皮。”成悦似是知道成立心中想问,自个主动说了出来。
成立不由得鼻子一酸,满腔的话只憋出了“姐姐”两字。姐姐就比自己大一岁,父亲去得早,辍了学的姐姐便一直帮着母亲打理饭店,天天的人来人往没让姐姐开朗、自信,反而让她渐渐生出了自卑,也正是因为这个,让姐姐直到今天还是不愿意和人深入的接触,自然也没了男朋友。这事母亲急,成立也急,想帮却帮不上,除了护着便只能慰着。
脚步声起、叹息声来,老板张姨亲自端了东西过来,在桌面上一放道:“姑娘、弟弟,我姐怎么样了?”
成立摇头,成悦却忽然哭出来,不等成立起身,成悦却往边上的张姨腿上一抱哭得越发大声了。
“姑娘。姑娘快别哭了,你这样……这样看得我……我也难受……”张姨一面劝,一面抹着泪。两家店隔堵墙,开的又都是饭店,尽管一个卖面条一个卖饭,平日里到底多少有些摩擦,然而些许的小矛盾在此刻依然荡然无存,人心到底大多是善的。
成立看着,鼻腔的酸涩更甚,只能扭了头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姨,求你救救我妈,你给她作证,证明她是个好人,平时根本就没有用那些,也没那些。”成悦哭着、说着。
张姨一连声点头,“雨姐多好的人,她怎么会碰那些东西,不光是我,就是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可以作证。”
听见声,成悦抽泣了一阵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张姨也索性坐下来随成悦姐弟的要求录了音、写了东西还盖了手印……
从饭店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太阳出来了,东方是一片的红。
“成立,一会咱们也别分开了,来饭店的熟客不少,你陪我去附近几个写字楼。”成悦走在前面,停在了一幢大楼前,这些都是平素送餐最多的地方。
成立应了声,陪着姐姐等在大厅,等着他们上班。
手机忽然响了,成立摸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按下接听,成立的身子一抖,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嗯……好,你保重。”
短短几句话说完,逸扬挂了电话,或许他也知道此事自己姐姐就在身边,成立余光一扫,果然看到姐姐在盯着自己看。
“是逸扬,他说诊所暂停营业的事情。”成立也不隐瞒,主动讲了。
成悦偏了头,指责的话并没有再说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八点,大厅人多了起来,成悦要马上上去,成立说了声“周一估计要开会”,姐弟便只能继续等着。
半个小时后,两人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按了电梯,成立的手机又响了。成悦皱了眉,一句“有完没完”脱口而出,成立却拿着电话傻了。
“成立!”成悦上前一步,急声喊话,手也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弟弟,“怎么了,你别吓我,别吓我啊!”
泪终于流下,成立一把分开姐姐,转身就往楼外冲,只将声音远远扔下,“逸扬疯了!”
成悦紧追而上,到底还是跑不过成立,只见着他上了出租车,很快变消失在了红绿灯的那面。成悦咬着牙,一腔愤怒变成了无力的跌坐,抱着自己的腿哭了出声。
大清早的,上班的高峰期,人圈很快聚集,有人看着,也有人问着。
成悦只顾哭泣,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人也不想理,她实在想不明白为啥母亲都这样了,自己弟弟还心心不忘那个引来一切祸事的曾逸扬,他真的便那么重要,重要到弟弟可以抛下母亲不管不问么?越是想,成悦哭得越发大声,哪怕是身上的手机响个不停,她也不想接不想理会。
不断的嗡鸣,一遍接着一遍,成悦肩上突然落下双手,她也马上抬起了头,一看却是张姨。
“姑娘,你这是……”带着哭腔,张姨扶起成悦。
有外人在,成悦到底收敛了一些,顺着张姨分出的人圈去到了一边。
站立住了,成悦对着张姨摇着头,同时也掏出了手机,上面九个未接、三个人,一个是弟弟,一个是付剑,一个是个座机。成悦回了付剑,张姨守着她,很快她也见到了呆滞的成悦,以及刚刚收敛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宣泄而出,“成立……”
复杂的心情,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说,难怪弟弟刚才会这般激动、会这般的六神无主。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哪怕都是姓曾。成立没想到,成悦也没想到,曾逸扬居然会为了母亲做到这一步,居然会去“自首”,将自己作了砝码,救一人、陷一人,救的是母亲,陷的却是他自己。
朝张姨道了谢,又一再摇头说没事,成悦才在她不放心的目光中走远,上了出租车,追随弟弟的脚步去了。
原地,张姨抹着泪,“这么好的姑娘,可惜儿子结婚结早了。”
刚刚,付剑说了,因为案件性质,曾逸扬马上便被留在了派出所,而母亲却还要等进一步的调查取证。有了曾逸扬的关系,这些个证据其实自己已经没有收集的必要,警方已经通知了曾家的人,他们比任何的证据都来得更加有效。
第二十九章 :接人
一张桌、一扇门、两个人,成立求着眼前的值班警察,对方却只顾看着桌面,连一句解释的话也不愿再说。
“我知道,我清楚,我是同犯,你们也把我抓起来。”成立双手重重在桌面上一拍,急切终究化成了怒火。
警察抬了头,眼中愠色暗藏,顿了一秒才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木然道:“等着吧,若是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一定不会让你逍遥法外。现在,请你去椅子上坐着等,要不请你回家去。”
成立咬了牙,对视着眼前的脸,疯狂和理智在剧烈的交锋,若不是姐姐一个人他不放心,他真恨不得一拳砸在对方脸上,也好和逸扬关在一处。成立却是哪里知道,即便他这样做了,也不一定能见到曾逸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