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检(63)
钟蠡叹了口气，对着微信说：“十二个人没及格，到时候都要延期毕业，问题还是有些严重呀。”
周洵打字回他：“这么多人，也没办法了，到时候问问教务处那边，可不可以给大三下学期就开你那堂课，让那些没及格的人下学期跟着大三的重修，他们有毕业压力，会认真的。”
钟蠡说：“大四要找工作和实习，到时候说不定他们更不认真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们自己不负责，那就延期吧。学校里每年又不是没有人延毕。博士生按时毕业率才10%不到，他们延毕又算什么。”
钟蠡道：“毕竟还年轻，正是创造的时候，就又浪费一年时间。”
周洵要为他这为学生操碎心的样子无语了，不打字了，语音道：“师兄，你每堂课开始时就把利害关系讲清楚，让他们认真学，你做到了老师的职责就好了，其他的你就不要去管了。现在的小孩儿，你越是把他们当回事，他们越是要蹬鼻子上脸，等到时候找到你家里来让你给高分的事都能做出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事负责，他们是不是要延毕，你就不要操心了。即使真是你家小孩儿，你也只有生养他们的义务，他们是不是成才，你都没办法的。再说，那些平时不努力考前也不突击就等着考试时候作弊的学生，你心疼他们那一年时间，他们自己还不心疼呢，再说，这些学生，他们按时毕业了，你觉得他们还能做多少对社会有贡献的事吗，反正是浪费国家粮食，学校食堂还更适合他们。”
钟蠡被他说得心里难受，他何尝不懂这些道理，但面对活生生的人，总归没法无情。听到他最后那句话，他不由又被周洵逗笑了，心想别看周洵平常半天不说一句话，有时候还真有些冷幽默，也难怪那些小孩子喜欢听他讲课。
“我们在学校后面的街上吃烧烤，你也来吃吧。”
周洵回答：“时间不早了，我给淘淘弄了猫砂洗完衣服晾上就要睡了。”
钟蠡看了看时间，道：“才十一点过，还早啊。”
周洵说：“我家都是十二点前睡觉，不像你一个人，想什么时候睡都可以。”
钟蠡：“……”
以前钟蠡没有想过要结婚，或者即使结婚的话，也绝不是近期的事，至少要等事业稳定下来再说。
因为要结婚的话，就要对妻子和孩子负责任，这种责任，不只是金钱养家，还要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和解决其他问题。
至少他觉得他哥哥那种事情临到头了才不得不去解决的态度是十分糟糕的，生活一塌糊涂不说，而且也实在感受不到任何成家后的美满感。
他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适合结婚。
但是总是看周洵不自觉地秀恩爱虐狗，他就又很羡慕。
明明自己才是师兄，处处也不比周洵差，为什么和周洵一比，就又什么都比不上他呢。
钟蠡正收好手机，面前就出现了一盘烤好的菜和肉。
他一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叶一恒深邃的眼，他不由一愣，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们吃吧。”
叶一恒将盘子放好，道：“没事，这个要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就冷了。”
他又去拿了一瓶热豆奶放在钟蠡跟前，自己也坐下，慢慢吃，边吃又把烟抽上了。
两年半过去了，实验室的学生已经从之前的三个变成了现在的八个，人数不少了，在一起也很热闹。而且他还说动一个硕士生读了他的博士，实验室之后只会越来越兴旺。
不过一转头，就看到叶一恒在抽烟，他皱眉说：“你烟瘾怎么这么大，你一天要抽两包吗？”
叶一恒怔了一下，“只抽半包啊！”
“有女生在，你能克制一下吗？”钟蠡说。
两个师妹赶紧表示：“钟老师，我们没关系的。大师兄边抽烟边养细胞，细胞长得比我们的还好，大家都说细胞也喜欢抽烟。”
钟蠡无语了，道：“他那是违规操作。”
其他人都笑，其实不过是拿叶一恒没办法而已。
叶一恒只好把烟按灭了，说：“没有办法，不好戒。”
钟蠡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叶一恒只好说：“以后一定克制。”
等吃完烧烤，还有学生说要去唱歌，钟蠡道：“回去休息吧，这么晚了别在外面玩了。”
走回学校的路上，钟蠡又问每个学生回家的车票买好了吗，把每个人来回的时间都问清楚了，又说可以拿火车票报销，到时候打单子就行。
大家自然高兴，簇拥着钟蠡，欢快的声音荡漾在安静下来的校道上。
小师妹搓着冷冰冰的手，又从口袋里摸出手霜来，刚挤在自己的手背上，就又有同门的男生把手伸过来，她笑着给每个人都挤了一坨，然后笑嘻嘻走到钟蠡跟前去，“钟老师，要护手霜吗？”
“哦，不用了。”
“来嘛，来嘛。”
钟蠡无奈地把手伸过去，实验室有女孩子，气氛就总能活泼几分，也是好事。
“啊，挤太多了。”小师妹楞了一下。
钟蠡看着手背上一大坨，也有些傻眼，叶一恒瞬间把手伸过来，从钟蠡手背上抹了一半走。
小师妹说：“大师兄，我以为你不用呢，刚才就没问你。”
叶一恒不应她这句话，说：“你们回宿舍吧，我和钟老师走这边了。”
教师宿舍楼和学生宿舍楼不在一起，不得不分道扬镳了，钟蠡吩咐男弟子，“把女生送到宿舍楼下了你们再回去，年底了，学校里也不安全。”
等走远了，才有小师妹说：“大师兄不是住在外面的吗，怎么要和钟老师一起走。”
有人替他强行找了个理由解释道：“可能是车停在那边了吧。”
“我们实验室其实还不错啊，钟老师比别的导师好多了，年轻又有共同话题，而且发钱也比较多。”
“不过我觉得大师兄像师傅，钟老师像师母。哈哈哈……”
这话一出，大家都一愣，有人偷偷往钟蠡他们离开的方向瞄了一眼，小声说：“你说这么大声，小心被钟老师和大师兄听到，到时候你想穿小鞋吗？”
“哦哦，我刚才声音真的很大吗？”
“很大！”
“糟糕，希望他们没听到。”
第78章 番外9
钟蠡习惯了在深夜和叶一恒一起走一段路，直到回到自己的教师公寓。
这样两人可以一边走一边讨论一些事情，从实验项目到国内外最新研究进展，到实验室里其他弟子的情况，有时候也会说一点生活上的事。
钟蠡记得最开始会这样，是因为叶一恒刚来实验室时，那时候还没有开学，他说他住在校外家里，每天要开车来学校，但学校只给教职工和本校学生办理停车卡和出入证，钟蠡又没买车，就把自己的教职工卡拿给他去办了车的出入证，之后叶一恒就总把车停到他的教师公寓楼下不远的停车场里，如此一来，他每次要来开车，就会和钟蠡一起走一段路了。
最开始钟蠡自然不会想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但明白叶一恒对自己有超出师生和朋友之谊之后，钟蠡甚至怀疑叶一恒总把车停在他所在教师公寓楼不远的停车场是故意为之。
但即使叶一恒真是故意为之，钟蠡也不好说破。
只要说破，不免就会尴尬。
两人一路走着，一时都没有说话，已过午夜，校道上非常安静，看不到其他人。
钟蠡为了打破这种沉默的尴尬，问叶一恒，“你什么时候回老家？”
叶一恒答道：“实验要做到初二。”
钟蠡惊讶了，“你怎么安排到初二去了？”
叶一恒说：“回家也没什么事，就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你过年有什么安排吗？”
钟蠡不答自己的安排，劝他说：“实验能放一下就放一下吧，过年还是要回去看下你爸妈吧！”
叶一恒说：“他们过年也都有安排，我不用回去。再说，我和我爸妈相处并不好。”
钟蠡说：“毕竟是你爸妈呀。你不是家里的独子吗？”
“你总是管太多！”叶一恒说。
钟蠡被他这话噎得一时出不了声，忍了半分钟，才皱眉看着叶一恒说：“你这是对老师说话的态度吗？”
叶一恒说：“就这样吧，别问我了。”
钟蠡只好不问了。
最开始，叶一恒说他在校外家里住的时候，钟蠡以为他已经结婚了，老婆孩子带在身边，所以在校外安了家住下，这种情况对已经工作过又回来读博士的学生来说很普遍。钟蠡会这么想，有一个原因是他看到叶一恒的身份地址是北京的，而且定向的单位也是北京的，不过祖籍是四川，所以他才有那种他带着妻儿来C城读博的猜测。
钟蠡以为他生活压力很大，所以对他非常看重，又为他计划很多，希望他三年按时毕业，这样回去上班了，也就可以更好地养家了。
大约是在大半年后，他才知道叶一恒没有结婚，只是家庭条件比较好，所以住在校外。
叶一恒刚来钟蠡身边那会儿，是钟蠡事业刚起步，一切都在建设初期的时候。钟蠡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考虑教学和实验室的事，还有很多学校里的各种规则需要他去适应，叶一恒这样优秀的学生的到来，钟蠡真的非常感动，不只是把叶一恒当成自己的学生，还把他当成自己的知己。
两人每晚总是会忙到午夜才会离开实验室，从实验室走回教师公寓这一段路，是钟蠡和叶一恒最交心的一段路，那时候，他对叶一恒说过很多自己的心里话，但现在想来，钟蠡其实是后悔的。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叶一恒说得太多，才让叶一恒对他产生了师生朋友之外的感情。
而且在他发现了这件事后，他也不能向叶一恒询问答案，一问就会尴尬。
而在叶一恒向他暗示过那么多次后，钟蠡的确从没有考虑过真要和自己的弟子有点师生之外的感情，对钟蠡来说，那未免太脱离现实，而且被别人知道后，他以后会很受非议，对他的事业会是沉重的打击，无论怎么说来，这件事都绝不可能。
但是，他扪心自问，他喜欢叶一恒吗？
这根本不需要多想，就能有答案。
像叶一恒这样的优秀的能帮导师扛事的学生，没有哪位导师不喜欢。
钟蠡也的确喜欢他，看重他，甚至在很多事情上依赖他。
但钟蠡觉得也仅此而已了。
这种喜欢，绝不可能上升到爱情的程度。
走到了停车场外，距离钟蠡的教师公寓还有两百米左右距离，钟蠡停下脚步，对叶一恒说：“我看到我们研究大楼旁边的小区有地下停车场，我原来以为那里只有小区住户可以停车，但之后听人说，只要去办卡，都可以停进去。你这样每天把车停这里，距离实验室那边很远，你不如就在那个小区里办张卡，把车停那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