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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年如你(11)

作者:苏格拉的门徒 时间:2019-01-10 12:54:09 标签:兄弟 年上

司机瞄了一眼,没太看清,问了一句,是小狗吗?
斯屹道:“是猫,两个月。”
司机道:“我今天拉的第一个乘客居然是招财猫,好兆头啊。”
斯屹笑了,说今年您一定发大财。
小喵是母的,还是个串串,大概有点曼赤肯的血统,腿极短,兽医都忍不住笑,摸着小喵的脑袋逗它:“这两厘米的大长腿,我都找不到地方下针头。”
兽医问斯屹小猫叫什么名字,总不会叫咪咪吧,观察室的笼子里睡着九只咪咪呢,各种花色各种体型。
兽医这么一问,斯屹倒是愣了愣,他还真没想起来给猫取名字,这几天都叫它阿喵,池峥说这名字约等于没有。
斯屹想了想,临时取了一个,道:“它叫乌龟。”
兽医笑了:“这名好,长寿。”
于是,旧小区的出租房里,除了池峥和斯屹,又多了一只叫乌龟的猫。斯屹拎起小猫的两只前爪,捏了捏它的肉垫,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年年有鱼,多多关照。”
乌龟软绵绵的喵了一声,斯屹转头看向池峥,笑着:“多多关照啊男朋友。”
池峥站在有阳光的地方,眼睛里是温柔的神色。
斯屹的生日在除夕夜的前一天,大年二十九。池峥在gay里也算是比较直男的那一种,没什么浪漫细胞,也不会准备惊喜,他都是直接问,问斯屹想要什么。
就要过年了,街边的超市里放着喜庆吉利的音乐,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池峥和斯屹穿着一模一样的外套并肩走在一起,斯屹说,哥,我不想过生日了,以后的都不过了。
池峥看他一眼,斯屹笑了笑,继续道:“那个会整夜做噩梦,脾气暴躁,冲动易怒的斯屹已经死了。跟你在一起的,是全新的我,自然不能再过旧时的生日。”
池峥握着斯屹的手,放进口袋里,朝着有阳光的地方走着,边走边道:“好,以后只过年。我们两个就像现在这样牵着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新年和冬天。”
一直走啊走,走到老去,走到白头。
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喝茶聊天,遛鸟盘串儿,变成两个幸福的小老头。
大年初一,张齐的川菜馆子歇业,约了池峥斯屹和那只叫乌龟的猫来家里涮火锅。斯屹看了朋友圈才知道,郑一没回老家,孤家寡人的,到处蹭饭组局。
斯屹问张齐能不能约上郑一一起,张齐跟郑一一起玩过小蜜蜂,对那家伙印象挺好,说没问题啊,都来都来,人多热闹。
在饭桌上坐下来,斯屹才知道,郑一之所以不回家是因为被催婚催怕了。郑一一拍大腿,学着他老娘的语气道:“我妈说了,甭管是猫是狗,是男是女,你倒是带回来一个啊!可找对象又不是配种,发情就行!”
张齐一口啤酒险些喷进锅底里,呛咳着:“郑老师,你真的是老师吗?说话比我还糙!”
郑一大咧咧地一挥手:“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吃饭的时候不要聊这么倒胃口的话题。”
池峥一边笑一边凑到斯屹耳边,小声道:“他是不是又被你们主任骂了?”
斯屹点点头:“嗯,别的班都在复习,他带着学生唱黄梅戏,《女驸马》那段,说沾沾金榜学霸的考运,大家考个好成绩,过个好年。”
池峥无奈,心道,这位郑老师,真是人间一绝。
老式铜锅里煮着新鲜的羊肉、粉丝、白菜、茼蒿和蘑菇,郑一说我会调独家麻酱,味道绝佳,看小爷给你们露一手。
蘸料调好,斯屹用筷子头沾了一点,尝一尝,竖起拇指:“不错,好吃。”
郑一眉飞色舞,不一会又沉默下来,斯屹撞了撞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了。郑一指着蘸料碟子,笑着道:“这招还是跟阮疆那混蛋学的。”
斯屹向来不太会安慰人,在郑一肩膀上拍了拍。铜锅里蒸起白色的热气,郑一点了根烟,慢慢地道:“先动心的人是他,到最后,走不出来的人是我。”
斯屹端起杯子:“我提一杯,新的一年,祝大家挣钱发财,身体倍儿棒,不开心的事全都滚远点!”
池峥跟他碰了碰杯,笑着:“祝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齐凑热闹:“祝单身狗早日脱单。”
郑一憋了半天:“祝混蛋阮疆吃方便面只有调料包!”
斯屹揽着郑一的肩膀笑了好半天。
四个人四只杯子,碰在一起。
窗外传来爆竹的声音和烟花盛放的光芒,新的一年了。
斯屹在斑斓的光芒下吻着池峥的额头:“亲爱的,新年快乐。”
池峥喝了酒,兴致和心情都很好,顾不得还有两个电灯泡在围观,箍着斯屹的脖子,在他的唇上碰了碰:“新年快乐。”
这是我们真正在一起的第一年,往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年。
元宵节那天斯屹窝在被子里跟池峥起腻,郑一突然打电话来说,朋友有个商铺要出售,问他俩有没有兴趣做点小生意。
斯屹当然有兴趣,腻也不起了,把池峥从被子里挖出来,一道去看铺面。
郑一朋友的商铺是个超市,有营业区、仓库、员工休息室和一个很小的办公室。位置不错,装修也挺好,店主将铺面和仓库里的货物都算在内,报个了价格,不高,可也不低,两个人的积蓄远远不够,得贷款。
提到钱就免不了想起放马营的老房子,池峥正要解释,斯屹突然握住他的手,搁在腿上上,轻声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马营的老房子是池远军和斯小茹的,不是我们的,我不要。我们两个,就凭自己的本事,谁也不靠,慢慢来,吃苦也没关系。”
只要别再跟过去的那些人,那些事,扯上关系,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我不怕。
乌龟跳上斯屹的膝盖,挤在两个人中间,喵喵叫着。池峥将他的人和他的猫,一并抱在怀里,柔软温热的触感让他眼眶微微发酸。
这世上不仅有人爱他,还情愿和他一道吃苦,将他的喜怒哀乐挂在心头,时刻惦念着他,所谓夫复何求,不过如此。
张齐知道兄弟俩要盘铺子,很高兴,一大早送来十万块钱,现金,一摞摞的,堆在客厅的茶几上。斯屹吓了一跳,连忙把乌龟关进卧室,怕猫把钱当卫生纸给撕了。
张齐黑高壮,塔似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笑出满脸憨厚,道:“这些钱你们先用,算我入股也好,借你们的也好,都行。不够的话跟我说,我想办法凑。当年在放马营,要是没有池哥带着我,我早被人打死了。救命之恩,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我永远是池哥的兄弟。”
旁人听了池峥的故事,都会感慨一句不幸,少时无依,青年无靠,一个人带着弟弟,挣扎着长大。池峥却觉得命运其实并没有亏待他什么,他有张齐这样的兄弟,有斯屹这样的爱人,已经足够幸运。
三月初,学校开学了,斯屹把盘铺子的事交给池峥。池峥书虽然读得不多,但是人很聪明,气势又足,身后跟着身高将近两米的张齐,不像是做小生意的,更像是混混来收保护费。
郑一的朋友都被吓了一跳,笑着道:“要不是有郑老师当中间人,我都不敢跟你们打交道,看起来就不好惹。”
池峥提前一个月跟汽修店的老板胖叔说要辞职,胖叔也是个爽快人,结清了工资,不拖不欠。辞职那天池峥请胖叔还有几个同事吃了顿饭,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里,以后难免碰到,少不了要互相照顾。
几个同事对池峥依然是又敬又怕,还有点好奇,几杯酒下肚才略略放开了些,有人大着胆子问池峥以前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混过,他身上有股匪气,即便不动不说话,坐在汽修店外的椅子上晒太阳,也让人不敢随便招惹。
池峥笑了笑说,我书读的不太好,早早出来跑生活,哪有什么混不混,讨口饭吃而已。
另一个同事顺嘴接了一句:“我听说池哥坐过牢……”
胖叔一脚踹过去:“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池峥倒是无所谓,点点头:“饿得受不了,趁天黑抢了个包,判了六年。所以啊,有工作的时候就要好好干,饿肚子和坐牢的滋味都不好受。”
几个小男孩纷纷点头,说记住了。
池峥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在放马营里做所谓老大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一群十八九岁的小男孩围在他身边,叫他池哥,看向他时眼神里有敬重也有畏惧。
他带着他们走在黑暗里,走在看不见光的地方。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在放马营里沉下去,就像死去的鱼沉在肮脏的水底,闭着眼睛,腐烂着,变成尘土。
命运给了他一记巨大的耳光之后又给了他拯救,让斯屹握着他的手,让他们互相救赎。
斯屹。
池峥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好想他。
那顿饭吃到最后,池峥必然醉了,同事说要送他回去,斯屹不放心,打车来接。
池峥酒品挺好,不作不闹,安安静静的,皱着眉毛让他给揉揉太阳穴,说头疼。
斯屹把池峥扔在床上,去厨房泡了杯蜂蜜水,吹凉了,喂到池峥嘴边。
喂着喂着也不知是谁先吻住了谁,两个人纠缠着倒在被子里,衣襟散开,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
床单上皱起涟漪似的痕迹,池峥打开音响,找出他和斯屹共同喜欢的那首歌,极致旖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唱——
世上万物向心公转,陪我为你沉淀。
逾越了理性超过自然,瞒住了上帝让你到身边。
即使爱你爱到你变成碎片,仍有我接应你落地上天。
如你化作了粉末,谁还要健全。
……
来拥抱着我形成漩涡,卷起那热吻背后万尺风波。
将你连同人间浸没,我爱你仍是那么多。
来拥抱着我从我脚尖亲我
……
斯屹仰起头,任由池峥亲吻他的喉结和脖颈,他有预感,这将是个格外漫长的夜晚。
漫长得能要他的命。
(15)
贷款流程慢,还有一些手续,只能一点一点跑。
斯屹总觉得池峥又长高了,身形变得更加挺拔,旗杆一样,站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坐地铁时,有小姑娘用手机偷拍,结果闪光灯忘了关,周遭的乘客都笑了,小姑娘脸红得像是要晕过去。
斯屹坐在池峥身边,笑眯眯地对小姑娘道:“我哥帅吧?我也觉得他特别帅,眼光好的人都这么想。”
池峥摸摸他的脑袋,眼神里全是宠爱和纵容的味道。
斯屹跟池峥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二次发育了?本来就比我高,现在我跟你一比,像是差了一个辈分。
池峥看他一眼,语气认真:“发育?你说上面还是下面?”
斯屹一愣,接着涨红了脸,踹他一脚,骂他流氓。
清明节的时候下起了雨,学校放假,斯屹早早就起床了,他站在窗前点了根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轻声道:“哥,我们去看看池远军吧。”
终是父子一场,那些恩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能折磨活着的人,晚一天放下,就多一份心魔。
池峥自身后抱住他,吻了吻他颈后的皮肤,像是要渡给他力量和勇气。
两个人的积蓄全拿去筹备店铺了,匀不出闲钱来买车,斯屹问郑一借了一辆,香槟色的本田,后视镜的外壳上贴着蜘蛛侠和蝙蝠侠的卡通贴纸。斯屹笑话他,你还真是年年三岁,只长个头,不长智商。
郑一飞过来一句媚眼,笑着道,这叫少年感。
斯屹在街角的小花店里买了束花,天堂鸟,店主说天堂鸟的花语是自由,永恒的自由。
斯屹转头看向池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自由了,也就代表解脱了吧?”
池峥笑了笑,很温柔地看着他:“当然。”
解脱了,他是,我们也是。
都过去了。
天上下着小雨,有点冷。车停在墓园的入口处,下车时,池峥脱下外套披在斯屹身上,掌心搭在斯屹的肩膀上用力握了握。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服暖烫皮肤,斯屹定定的看着池峥两秒,低声道:“如果那些苦难是为了换回你,那么它们都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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