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往事(22)
“以后不能这么马虎了, 疼了就要说,你看你现在这个脚,肿的那么高,也不知道里面股投资怎么了?”温文慧一脸愁色, 林志闻叹了口气。
正说话间,屋外响起汽车鸣笛声,林岁稳立刻蹲下,拉起温崤念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温崤念心里发紧,他趴上去,嘴唇擦过林岁稳的耳垂,在靠近时,他听到林岁稳轻声道:“对不起。”
温崤念咬着下唇,把脸埋在林岁稳后肩上,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衣服。
林岁稳把温崤念抱进车里,刚要起身,袖子就被他拉住,温崤念眨巴着眼睛,林岁稳顿了顿,他说:“我到另外一边坐进来。”
温崤念靠在车里,他身上的气势弱弱的,完全没了以前在林岁稳面前作为“哥哥”的样子,林岁稳觉得是自己让他变成这样的,因为他自身的欲.望,让他变得犹豫胆怯,让他把温崤念拒之门外,又让温崤念受伤。
林岁稳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他明明知道这种感情在相处之中只会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让人难以控制,可因为这次的事情,他定然是不会再把冷淡施加于温崤念了。
他的底线已经被他丢之一弃,对于温崤念,他已经没法控制了。
来到医院,林志闻在医院里有认识的医生,他们挂了号,直接就过去了。
温崤念坐在椅子上,医生看着他的脚踝,见到红肿明显,便让他去拍了个片子,温文慧听了心里更是焦虑,好在拍完片子出来,脚踝那边骨头没事,只是韧带扭伤,养上一个多星期就好了。
算是虚惊一场,温文慧松了一口气,去和温崤念的舞蹈老师说了情况,给温崤念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期。
脚踝上贴上膏药,带着些许凉意,疼痛感减轻了不少,温崤念单脚站起来,林岁稳走到他身前,牵起温崤念的手,他低声说:“我来背你。”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吗?”温崤念问他。
林岁稳抿着嘴唇,他背过身,温崤念趴在他身上,他展开的手慢慢收紧,而后听到了林岁稳说:“小念,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我不该故意不理你,不该不和你说话,不该不等你放学,不该……”不该喜欢上你。
林岁稳的话藏在了舌尖下,被他轻拿轻放,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了心里。
“我真的很生气,你无缘无故这么对我,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温崤念半趴着,声音闷闷。
林岁稳摇头,头发轻轻擦过温崤念的脸颊,他说:“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不好,小念,对不起。”
“算了算了,你真是奇奇怪怪的,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我勉勉强强宽宏大量原谅你了。”
温崤念哼了一声,身体向前倾,脑袋抵在林岁稳脸旁,侧过头,嘴唇擦过他的脸颊,呼出的热气扑洒,他说:“快,叫我一声哥哥听听。”
王叔的车子就在几步之外,温文慧他们已经坐进去,隆冬的日光下,两个少年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厚厚的衣服柔软蓬松,与之一样的还有在那个瞬间里变成了一团棉花的心。
林岁稳小声的叫着哥哥,温崤念趴在他背上,肩膀打颤,乐不可支笑着,他说:“小稳弟弟,真乖。”
林岁稳的耳廓慢慢红了,他埋下头,加快了脚步。
喜欢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兀自喜欢上的那个少年在自己瞎想的惶恐中甜蜜酸涩的度过着每一日,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忐忑着害怕被发现,捂着满腔的爱意,藏得严严实实。
被喜欢上的那个却是肆无忌惮毫无顾忌,把笑容如播种一般洒在那份越发浓厚的爱意里。
温崤念伤了脚踝,林岁稳心里头对他是满满的愧疚,这几日,任凭温崤念怎么使唤,他都是乖乖照做,弄得温文慧都觉得不像话,叮嘱温崤念别这么使唤林岁稳。
温崤念则说:“我可没让他帮我做这些,都是他自己要帮我的。”
温文慧拿他没办法,又听林岁稳说:“小念没有麻烦我。”
她就彻底拿他们两个没法子了。
温崤念躺在床上,受伤的脚踝搁在林岁稳的大腿上,林岁稳靠在一侧墙壁上低头看书。
温崤念的脚趾头动了动,林岁稳抬起头看向他,温崤念说:“你在看什么书?”
林岁稳抬起手里的书,把封面给他看,温崤念瞅过去,微微眯起眼,念了出来,“弗洛伊德与荣格……这是什么?”
“心理学的书。”
“你还看这个?”温崤念起了好奇,问他:“好看吗?”
林岁稳把书递给他,温崤念看了一眼,就立刻还给了他,夸张的叫道:“这是原文书,小稳,你都看得懂?”
“嗯,不难理解。”
林岁稳瞧着他,见他突然沉寂下去,便问:“你怎么了?”
温崤念重新趴了回去,他抱着一个软枕圈在怀里,身体蜷曲着,半张脸压进枕头里,他轻声说:“你怎么那么聪明,每次都是年级第一,还看原文书,我就什么都不行了。”
“你跳舞很好看。”林岁稳轻轻拿起他的脚放置在床上,他朝温崤念靠近,坐在他身边,伸手小心翼翼撇去温崤念垂落的发丝。
林岁稳轻轻呼吸,心脏在胸口不安跳动,声音从喉咙里挤压出来,他说:“我喜欢看你跳舞的样子。”
那声音太过温柔,太过轻绵,温崤念怔愣了几秒,头发被撩开,耳廓被林岁稳的手磨蹭而过,有些痒痒麻麻的感觉在被触碰过的皮肤上蔓延开来,他觉得有些奇怪,呼出的热气似乎重新回归到了体内,胸口胀胀的发烫。
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林岁稳的手腕,掌心贴合,温崤念抬起头,盯着林岁稳,他对林岁稳说:“等我脚好了,我给你跳我之前新练的舞,好不好?”
林岁稳抿着唇,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他克制着隐忍着,小声说:“好。”
大雪纷扬的时候,林志闻带着温文慧去了外地,每年春节他们都会去南方,林志闻的父母住在那里。往年温崤念和林岁稳都是随同的,不过几年温崤念的脚受了伤,不方便挪动,今年他就不过去了。
也不能让温崤念一个人留在家里,林志闻便叮嘱林岁稳照顾温崤念,其实就算林志闻不说,林岁稳也要待在温崤念身边的。
春假里,王叔和家里做事的保姆也都回老家过年了,整栋洋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温文慧担心两个孩子,在临走前炸了一盒肉圆子还有炸藕盒,要吃的时候重新回锅煎炸一下就好了。
温崤念的脚伤了一个多星期,药膏都撕掉了,白皙的脚踝上没有丝毫红肿的痕迹,可每次在林岁稳面前,他还要囔囔着走不动路,一走就疼。
他的演技实在是浮夸,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在装病,可林岁稳就是那看不出来的人,面对温崤念的种种无理要求,还是有求必应。
这一来二去,倒是搞得温崤念自己不大好意思了,闹腾了几日,他总算是下地了,脚小心翼翼踩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落地时,脚踝关节还是会隐隐作痛,不过那感觉实在是太小,可以忽略不计。
两个人整日待在一块,阁楼里暖烘烘的,温崤念卷着被子,趴在里头。
他穿了一件毛衣和一条单裤,靠在小床边上,看到天顶的小窗外飘扬而下的雪花。
雪在这里很常见,只是从天而下,菱形的雪花片似乎就在眼前,凑近一些都能看见上面细小的冰凌,他叫林岁稳过来看,用脚轻轻踢了踢林岁稳的大腿,也没见他有反应。
温崤念侧头看去,就见林岁稳可怜巴巴的窝在小床的另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壁,低着头,长腿蜷缩,维持着这看着十分委屈的姿势睡着了。
“小稳?”
温崤念又喊了一声,对方也没反应。
室内很安静,只能听到雪花扑簌而下跌落在窗棱上的清脆声响,温崤念看着林岁稳,他掀开被子,朝他靠过去,林岁稳的呼吸均匀,温崤念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岁稳的眉毛。
毛茸茸的柔软的擦过指腹,手指描绘着眉眼,在纤薄的眼皮上逗留,在鼻梁最挺拔的地方轻轻磨蹭,最后整个掌心张开,虚实覆盖。
林岁稳的脸藏在温崤念的手掌下,温崤念翘着嘴,突然掌心里泛起微微痒意,像是有什么小刷子擦过。
他刚想缩回手,腕子便被攥住,他一愣,林岁稳睁开眼,目光里全都是他。
眼神交融,不知为何,温崤念心里一紧,他挣开手腕,往后退去,抬起手指着天顶,他笑着说:“小稳,你看,雪花好漂亮。”
林岁稳掀开眼皮,下颌的弧线扬起,他看着漫天落下的雪花,堆积在窗玻璃上,融成了水又被覆盖,周而复始。
温崤念拉住他的手,把他拖到自己这个位置,“你躺下来看,很漂亮的。”
他说着,自己先躺了下来,小床瘦窄,温崤念便把腿靠在墙壁上,仰面看着天顶落下来的白雪,林岁稳学着他的动作,两个人肩靠肩,手臂漫不经心的搭在一块,像是无意,搁置在墙壁上的腿也若有若无的相蹭。
林岁稳呼出一口气,体温传递汇聚,在这冰雪天地里,这一方阁楼中,似乎有源源不断的热量四散而出。
温崤念盯看着那漫天大雪,林岁稳却只顾偷偷瞧着温崤念的侧脸。
☆、戳破
第七章
少年间的置气冷战就是这样, 和好了之后就是好了,不会在无缘无故翻出旧账,不会莫名其妙说起往事,和好如初,完好无损。
除夕夜那晚,温文慧和林志闻还在外地,家里就他们两个人, 林岁稳煮了饺子给温崤念吃,那饺子是猪肉白菜馅的,温崤念吃了几个后又吃了两个肉丸子就饱了。
吃过了饭, 两个人在客厅里看电视,温崤念说要守岁,趴在沙发上,耳边是电视里热热闹闹的春晚节目。
快到十二点时, 他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切, 趴在林岁稳耳边,对他说:“小稳,新年快乐。”
往年纷纷攘攘被亲戚拥挤着盘问着的时间让人厌烦,可今年不一样, 是第一次只有两个人的新年。
林岁稳把那句“新年快乐”默默藏在了心里,小心妥当安置着。
春节之后,按理说温文慧和林志闻应该是要回来了,不过温文慧打来电话, 说当地下了一场大雪,路都被封住了,还得在等上几天才能返程。
温崤念听了心里直乐,温文慧他们不回家,他还能在家里当几天小霸王。
学校布置的寒假作业他是不会做的,连抄都不肯抄,都丢给了林岁稳去做,难为林岁稳一个年年考第一的优秀学生,替温崤念做试卷,还得扭扭捏捏的模仿着温崤念的笔记,故意写错大半面的题目。
温崤念趴在阁楼里的小床上,林岁稳就伏在案前,温崤念浑身懒洋洋的晒着雪光,林岁稳就着台灯落下的光抄写着作业。
他虽然帮温崤念写作业,可有些话还是忍不住唠叨道:“小念,你有时候还是得自己写作业,不然很多题都不会,文化课怎么办?”
“没关系的啦,文化课等到了高三再补。”
温崤念在床上打了个滚,脚上穿的袜子是温文慧给他买的,特别稚气,还印了两个卡通图案。
林岁稳的目光在他脚丫子上停顿了几秒,随即错开,他嘴唇微动,说:“那你要怎么补?”
“不是还有你吗?小稳每回都是第一,我就靠你了。”
温崤念这么说,像是把自己都给嘱托给了林岁稳似的,林岁稳撇开眼,低下头,嘴角悄悄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