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相悖(26)
作者:迟雎
时间:2018-12-24 09:21:50
标签:娱乐圈 狗血
“林砚生,是你说的,每个人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该把目标放在身上,你也不该把罪过揽给自己。”姜煜世将他抱得十分紧。
林砚生觉得痛苦,他自己的确做不到,他一点不想姜煜世变成和他一样软弱的人。
“你总以为你只有沈泽,可你想想,是吗?”
“五年前和现在的你不一样。”姜煜世说地很认真,“你有音乐,有朋友,有仰慕你的人,还有我。”
“我知道。”林砚生早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找回记忆后第一时间去找到姜煜世,“我只是,只是不甘心。”
姜煜世没有再说话,把他抱得紧,知道林砚生早就清醒,他只是想在今夜把一切都终结。
林砚生看见一片香樟叶自他的脚底被港风卷起送进朦胧的夜中,好像越飘越远,很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林砚生伸手去推他,说走了。
姜煜世垂眼去扳林砚生的脸,“不难过了?”
“你滚吧。”林砚生独自走到前面的垃圾桶旁,燃起一支烟。
姜煜世正要跟过来,却被林砚生制止,“别过来。过来吸二手烟?”
听见林砚生的这一句,姜煜世突然意识到,林砚生从不在他面前直接抽烟,看见他来了也会灭掉;常常在他熬夜的时候也会装作生气的样子,不理他,好让他去睡觉休息,结果第二天清晨他醒来时还都能听见听筒那边窸窸窣窣的活动声。
双标怪。
姜煜世从他手里攥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含在唇间,垂眼去碰他燃着的烟头。火星乍现时又挑眉轻笑起来,他吸了一口,将烟吹到林砚生的面前,再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要死一起死。”
橙红色火星映进他的眼里,凌厉又柔情。
姜煜世抽烟的样子很酷,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刻意在装。风衣的领子被吹得翻飞,而他藏在风里冲林砚生笑。
林砚生愣了愣,低头笑着骂了句傻逼。
他以为姜煜世是玩笑话,可就这一句话姜煜世比谁讲得都真挚。
“我以为你不会抽。”
姜煜世从钱夹里拿出最深面的两张。
一张残碎又被仔细拼接的演出票根。
一张展开的万宝路黑冰烟盒正面。
“本来不会。你带坏中学生。”他叼着烟扬了扬那个烟盒,笑着说,“我来后台找你那天,你弄丢的。”
林砚生五年前给他织一个夏天的美梦,还有留给他许许多多、许许多多的有关青春矫情的痛悔。
迷路在中环的那夜,他跑着、跑着,最后在码头下面的狭窄、肮脏的厕所里面抽出林砚生落下的那一盒万宝路里最后一支点燃,他大口喘着气,手也在抖,被烟的味道呛得咂舌。
他一面告诉自己没关系会再见的,又告诉自己有点眼力见就别再去找。眼泪滚烫的,把烟卷洇湿。
十七岁的他胡乱地抽,只是含在口里,不会向肺里吸。脑子里全是林砚生在新生代后摇人纪录片里,靠着墙壁含着烟整理衣服的样子。林砚生不喜欢点开烟灰,常常露出天然的神情,看那烟灰自己垂落,像是观赏一场自由的跳伞项目。
林砚生下意识摩挲那旧纸仍完好如初的纹理,他太难过,太感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把他林砚生这么当回事。
两支烟被揉进那橙黄的烟缸。
姜煜世凛在风里,半晌,突然说,林砚生,戒烟吧。
林砚生望了姜煜世一眼,没有说话,僵持了一会。
等到姜煜世都要开口反悔时,看见林砚生一下子把烟盒里的烟全部扔进垃圾桶,又反应过来,从皮衣里摸出打火机一同扔进去。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沉闷,像风铃响。
林砚生走到姜煜世的面前,从姜煜世的手里夺过那破旧的票根和老版烟盒,悉数葬进垃圾堆里。
然后拽下他的领子给了他一个薄荷爆珠渲染的清凉的吻,把新的烟盒再次交到他的手里。
“走了。”
那是姜煜世得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薄荷吻。
结束了。姜煜世想。
一切重新又开始了。
第29章
他们晃悠悠买了票上了天星小轮。
船上人已坐满了,林砚生就呆呆跑到甲板上趴着栏杆望着。海风带来咸腥味,他张着一双微微近视的眼,世界都变得斑斓而朦胧。
“这么慢,我都要睡着啦,还以为是阿婆老家江南的小舟。”姜煜世在他身边说,“过岸这么短的距离两分钟就能开到啦。”
“我第一次坐船。”林砚生自顾自地开口。
“啊,那我该努力挣钱给生生买游艇了。”
“我买潜艇。”林砚生望着对岸徐徐运行的摩天轮,“上天入地都是挺朋克的事,别人在西雅图抢飞机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阔。我也想死得自由一点。”
姜煜世垂眼看他,有点惆怅的样子,“你是自由不了了。死前一定会被我粘着。”
林砚生瞥了他一眼,笑起来。
船缓缓靠岸,林砚生难得像个小孩抢做第一个跳出的人,踏得船板摇摇晃晃。
又到了公演结束那天,姜煜世带着他逃到的维多利亚港湾。
姜煜世摸了摸他的手腕,“我上次问你‘我是你的Angel Lover吗’,你怎么回答的?”
他一下俯身又凑近林砚生,“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林砚生最看不了姜煜世另一面的强势样子,耳朵又开始发烫,推着他让他快走。
姜煜世只手拦住他,看了看腕表,“现在21:23。”
林砚生疑惑地看着他,又听见他开口,“哥,你还有三十七分钟思考时间。”
林砚生紧张地环顾四周,半晌憋出了个点头。
“姜煜世你真的很幼稚,只有小孩儿才会强行要求语言证明。”
“我多难啊,哥。”姜煜世心满意足地携着他继续走,“被爱证明当然拿得越多越好,我贪得无厌,我也早给你说过的。”
林砚生以为姜煜世会带他回自己家,却没想到坐的士曲曲折折地上了太平山。
“我们要去哪?”林砚生后知后觉。
“阿婆家。”姜煜世捏了捏他掌心软肉,让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你不是还在‘送对象长辈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该让你大展身手了。”
林砚生瞬间脸就红透了,他在姜煜世邀约之后就开始焦灼,缺乏的人际交往能力让他晕头转向。于是林砚生选择求助万能的百度,上网搜索着送长辈的礼物。
他敢保证,那个“对象长辈”是百度的联想,他绝不是刻意去搜索的。
竟然被姜煜世看见了。
“阿婆一定很喜欢你。”
他听见姜煜世的话,更紧张了。
天知道这是什么见对方家长的庸俗戏码!怎么还能发生在他一同性恋的身上,他怎么能还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他紧张因为他太宝贝这个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机会。
姜煜世不说,可从哪里看着都知道姜煜世是这样珍重这段感情,做出一切努力让它变得不异端,不畸形。
半山腰上有许多零星分布的别墅,他们停在一栋白色的房子前。
林砚生只听说成龙还是谁的在这边儿有房子。
一进门有阿姨给拎包端茶的做派着实吓到了林砚生。
装修十分典雅,不富丽堂皇,却也能够感受到贵气。
林砚生踩上那瓷白地砖整个人都不自在了,确认了好几遍要不要脱鞋。老太太不在客厅,姜煜世像是上去打招呼,留他一个人和几个阿姨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那些阿姨都朝他不知为什么的笑。
林砚生捏了捏自己牛仔裤布料,盯着桌上的姜煜世上幼稚园时在石澳海滩堆沙子做出的胜利姿势。
林砚生放下那杯飘着几朵茉莉的花茶,从行李箱里拿出那一条长长的礼盒。
“生生。”姜煜世从二楼探出头来,向下喊他。
林砚生闭了闭眼,从楼梯上走上去。
姜煜世再看见林砚生,不禁一怔。
林砚生把耳上的银链银环全部取下了,头发微长的,在脑后整齐地束上一个小辫,带着姜煜世的围巾,把后颈的纹身也遮得完全了。抱着盒子,一束花,有点赧意,又有点为难地伫在门前等待。
没来头的,姜煜世突然很想哭。
林砚生小心翼翼,又显得有些笨拙的样子,才让姜煜世领会到了,为什么林砚生会说‘小孩才用言语拿证明’。誓言固然动人,可行动一定更铭心。林砚生的不言不说,却为了他,也能像蚌被剥开袒露软肉,呈现出献祭一样的诚恳。
姜煜世直直牵过他的手,走进书房。
阳台上老太太正坐在轮椅上浇花,听见门前的脚步声,匆匆回头。
“林生啊。”老太太顺势牵过林砚生的手,和煦地笑。
“阿婆好……我、我叫林砚生。”
姜煜世在一边快要笑死了,“阿婆知道你叫林砚生啦,林生是爱称。”
林砚生头脑更不清醒了,正支吾着不知道说些什么,背上却温温的贴上一掌,轻轻地,轻轻地拍着,他怔怔地去盯着老太太。
“阿婆,你最好多碰碰生生噢。听他朋友讲,原来他们租的房子十三楼死了人,半夜在窗边有哭声,但生生住进去之后就没有了,整栋楼的住户都很感谢他!”姜煜世说着,把一旁的林砚生都听懵了,他怎么不知道这种钟馗驱鬼的故事发生过在他的身上。
“时运高听唔明啦!”老太太连忙闭眼念着,而幼稚的姜煜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反应,快乐地坐到一旁吃起小饼干来。
林砚生无措地望了姜煜世一眼,下意识地安抚着老太太的背。
老太太片刻就笑起来,“阿世讲得不错,果然是靓仔。”
“对啊,难怪我十七岁就对他一见钟情。”姜煜世在旁边贱兮兮地说。
“痴线。”老太太也是个敢爱敢恨的主,“林生还很有才华啊,我上周听了album哦,阿世讲说都是你写的!”
“没……没,只有一些。”林砚生有点受宠若惊,又把长盒子拿到面前来,“阿婆,不知道能带点什么,就准备了些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那是一条苏绣丝巾,出自闻名遐迩的苏绣大师。林砚生知道了老太太祖籍江苏,于是想着送这个,可那大师早在六年前不再出山,林砚生托朋友从一个收藏家里高价收了这条。绣了凌美白梅,像繁星一样缀在巾面上。
“我很中意,多谢、多谢林生。”姜煜世大概是承袭了老太太的饱满情绪,林砚生看着老太太笑起来的样子,竟然多多少少能觅得些许姜煜世的前迹。
老太太挥手赶姜煜世出去,留下林砚生独自在书房里,临走前姜煜世还在指了指腕上的表。
“扑街仔。”老太太笑骂一声,回首来看林砚生,“他不让我把林生留得久了!害怕我更中意林生,不要他了吗!”
林砚生局促地笑了笑,但紧张早被老太太的和蔼冲淡了大半。
“林生,别紧张。”老太太还是说。
“阿世给我讲的好清楚,关于他的暗恋心路历程,真是好笨。”老太太牵过林砚生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之间,“他中意,那你一定是很好的人。”
“……我不是。”林砚生抿着唇,觉得太难堪就脱口而出了这一句,“我不是,阿婆。是我走大运,遇上姜煜世。”
老太太抚着他的手背,“你必须是。”